话音未落,便见他身后如鬼影般站起一人,那人手握长刀凌空劈来,堪堪划过他脊背。
重妩惊叫:“师兄!”
或许是他那身衣裳太白,白得像雪,因此溅上鲜血时便格外触目惊心,让她心头蓦地一跳。
重妩飞身扑上去察看他脊背处伤口,一手还不忘掷出长剑,将偷袭他那人刺了个透心凉。好在那道伤口并不致命,只是创口处鲜血喷涌如泉。他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低声道:“不碍事。”
他脸色惨白如纸,满身是血,却仍提着剑站起身来,牢牢护在她身前。不知为何,重妩忽觉心头一阵火起,她飞快地在他背上点了几处要穴止血,一边挥剑一边将他向后推去,小声嘱咐道:“师兄,快让芙媱师姐帮你包扎一下,我有办法对付这些人傀。”
荆云涧蹙眉道:“阿妩!”
她冷着脸,左掌在剑刃上轻轻一划,立时割破掌心。
许是国师操纵人傀的手法愈来愈熟练,那些人傀攻势更猛。重妩纤腰轻折,避开两道攻来的刀光,素手一翻,已将来人手中长刀夺下。那人一愣,却见她将掌心血抹过刀身,原本银白的刀刃瞬间腾起青黑雾气,当先两名人傀触到雾气,肌肤立刻溃烂见骨。
她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寒光所到之处,一众人傀便似被寒冰冻住经脉一般呆立不动,直挺挺栽倒在地。只听“扑通”“扑通”倒下声不绝,不过一会儿功夫,仍然立着的人傀便只剩下寥寥几人,持刀的手也愈发颤抖。
重妩将刀剑扔在地上,淡定地擦了把汗,正欲喘两口气再去找国师抢钥匙,却听远处皇帝发出一阵含糊不明的吼叫声。
她抬眼望去,见皇帝周身被黑雾包围,而在他身旁,国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或者说,没法动。
因他的脖颈上,赫然横着一柄苏妙弋的弯刀。
·
重妩张了张嘴,比了个口型:好身手。
立在国师身后的女子微微一笑,握刀的手极稳,温声道:“国师,本宫无意伤你性命,还请将钥匙交出来。”
国师面容平静,不复方才癫狂的模样。他苍白的一张脸近似透明,这才教人窥出几分生前的清俊来。
他似是有些不解,疑惑道:“娘娘为何一定要救太子殿下?您不是恨他、也恨他的父皇么?”
荀榕道:“他唤本宫一声母妃。”
她并未再多言,国师却是一怔,半晌,才喃喃道:“就为这个?”
荀榕道:“就为这个。”
国师道:“你心中无恨?”
荀榕默了默,道:“有。”
“可纵然心中有恨,又为何要伤及无辜之人?”
她手中弯刀寒光凛冽,语气却十分平和:“国师,你恨陛下毁你人生,可如今你要毁的,却是皇后娘娘以命相护的太平。”
国师厉声道:“阿荃是我的妻!”
荀榕不理会他的怒气,抬手指了指他周身的黑雾,道:“这些是枫丘城的怨灵,对吗?”
“国师,本宫知你想要报复陛下。可北疆战乱多年,好不容易将息,百姓历经万难方能过上好日子。你若要万千百姓为私怨陪葬,此举又与你深恨的仇人何异!”
她平静道:“国师,温荃若在,可愿见你如此?”
国师周身黑雾剧烈震颤起来,眼中痴狂神色倏地凝滞。
阿荃若在,可愿见他如此?
他蓦然忆起那张泛黄绢帛上,执灯女子笑靥如花,仿佛穿过十五年光阴在他耳畔柔声细语:“谢郎,等仗打完了,我想去江南看莲花。”
她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女子。
善良到为此送了性命。
他冷笑一声,哑声道:“可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