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这可比判老出事的时间早多了。
仔细算来,差不多是自己在人间初遇鱼九的时候……分心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鱼九。
鱼九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眼看得有些茫然,不明白他此刻眼神里的深沉在思索什么,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回给他一个困惑的表情。
“怎么了?”
度朔很快收回视线,将那一闪而过的联想暂压心底:“没怎么。”
他目光重新落回笼中颤抖的蛊蝶,略作停顿后,他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你哥失踪一个半月,你还有闲心参加擂赛?”
被度朔这么一问,鱼九也有些回过味来。
仔细回想擂赛过程中,朱索的举动言语都显得格外昂扬激进,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胜欲,全然不似心有牵挂、担忧兄长下落之人该有的状态……这确实极不合常理。
而朱索显然被这个问题刺中要害,她意念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了一丝慌乱:“我参加擂赛,是为了在实战中精进修为……只有变得更强,才有更大把握找到哥哥。”
度朔冷静反问,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幽都卫已全面介入调查,你不仅没有及时联系幽都卫,还想擅自行动,打草惊蛇的可能性更大。你身为冥官,当知轻重缓急,更应恪守律令,岂可因私废公?”
见度朔言辞犀利,朱索再次辩解,意念带着几分焦躁的委屈:“我……我承认有私心!整日枯等消息,胡思乱想更令人发狂!擂赛至少能让我暂时散心,不然整日胡思乱想更难受!”
度朔不为所动:“散心?擂台上招招狠辣,可不像散心的样子。”
鱼九看着朱索愈发凌乱的意念波动,忽然轻声插话,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
“你拼命地想赢……难道擂赛的胜负本身,就与你哥哥有关?”
这个问题让朱索骤然沉默。灵笼中的光芒急速闪烁,仿佛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良久,鱼九似乎感到,朱索蝶身微扬,母蛊蝶以一种近乎嘲弄的姿态“望”向自己。
“他说……只要我能借擂赛规则,在擂台上全力杀你……”朱索的意念带着颤抖的尾音,仿佛每个字都沾染着不情愿的苦涩,“他就会告诉我哥哥的下落。”
“杀我?”
鱼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她原本只以为朱索这姑娘是武痴心性,才在擂台上那般咄咄逼人,却不想背后竟藏着如此算计。
只不过,她好不容易摆脱司幽寄身带来的死局,刚获得新生,就有人处心积虑通过借刀杀人来取自己性命?可自己一路走来,何曾树过什么仇敌?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强压下心头惊悸,紧盯灵笼追问道。
“他是谁?”
“他是谁?”
几乎同时,度朔冷冽的声音响起,虽未提高声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
鱼九不由侧目看去,只见身侧的神祇眸色沉静如寒潭,可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让她心惊。他对自己安危的在意,竟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多得多。
被同时逼问,朱索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意念彻底溃散似的。她不再回答关于幕后黑手的任何问题,只是混乱地嗫嚅着:“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藏头露尾……”
她的意念转向更深的绝望:“哥哥……哥哥肯定已经不在了……什么交易,都是骗我的……我竟然还妄想……我竟然起了歹心真去杀人……本以为你不过一个凡人,没想到……”
“为什么非要救我……让我留在这里……和哥哥一样消失不好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她情绪彻底崩溃,陷入自厌自弃的漩涡,鱼九和度朔再也问不出更多线索。
鱼九感到自己勉力维持的灵体在此地怨念的持续侵蚀下渐渐变得滞重模糊,她看向度朔,提议道:“先带她出去吧,离开这里,出蛊再说。这地方不宜久留。”
度朔扫过鱼九略显黯淡的灵体光影,眉头微蹙,终是点头:“走。”
然而,度朔却并未转身向来路走去,反而向着方才骸骨坍塌、看似已是绝路的尸山内部迈步。
鱼九一愣,眼中露出不解。
度朔头也未回,只是淡然道:“原路折返,穿越那片祸胎蛊壳,对你的灵体消耗太大。”
话音未落,他抬手虚握,一柄由精纯灵气凝聚而成、光华流转的“封冥剑”已赫然在握!
鱼九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挥剑向前方堆积如山的妖骸看似随意地一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剑光过处,前方的空间如同幕布般被悄然划开一道裂口,露出了其后隐藏的景象。
那并非来时的混沌,而是一片更加幽暗、更加凝滞的空间,其中仿佛有某种核心在缓慢搏动,散发出一种甜腻中裹挟着腐朽、既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鱼九仔细辨别,心头猛地一凛。这初闻甜腻、细辨却绵软无力,会让人昏昏欲睡的气味,正是青梢身上时常隐约散发出的、被她误以为是秘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