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海宝柱与族人之间的矛盾,她也跟丈夫儿孙们说了。
海西崖并不放在心上:「那对瓶子虽值些银子,但也不是什么稀世奇珍,遇到喜欢的财主还能卖出个好价钱来,可若是遇不到,二三千两便算是高价。本来就是祖父白得的东西,长兄视作宝物,是因为他没见过更好的。可于我们二房而言,那真的只能算是寻常。不管宝柱是留着瓶子,还是送给他姐姐做陪嫁,都由得他的意思去。他已是长房家主,做得了这个主。无论旁支族人说什么,都不必理会。
「当年长兄想要卖瓶子时,谁敢吭声?别说族长之位如今还在长房手中,哪怕是归了别的房头,族长也管不着别家私财的头上。若族里有人想要仗着辈份,倚老卖老,就让他来找我。我正好与他说道说道,当年父亲去世时,召集族中各房头的人来说话,请他们照应我们母子三人,作为交换,还分了不少田地产业给他们。当时各房族人都信誓旦旦,说受了长房恩情,就一定会护好长房血脉,不会叫外人欺负了去。前些年江家欺上门来的时候,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曾经发过的誓都不作数了吧?那当初收下的好处,是不是也该还回来?」
虽说当初约定的是族人要护着海东岭丶海西崖兄弟,但没有明确点名,而是笼统地说是长房血脉。如今海宝珠丶海宝柱也是长房血脉,谁也不能说海西崖说的不是事实。
而海氏族中如今存活的族人里,辈份最大的就是海西崖这一辈。他既是长房血脉,又是嫡出,虽说已是分支,又不居长,但因为做了官,品级还不低,已经与海家祖上官职最高者齐平了,份量绝非其他同辈可比。任族人再嚣张,在他面前也摆不起架子来,更别说他还熟知陈年旧事,对族兄弟们的黑历史一清二楚。谁敢当真与他作对?
海西崖说这番话,就已经是在为海宝柱撑腰了。
海礁在旁笑道:「若是族里的人依然还放不下那对瓶子,咱们也能叫他们开开眼,世上好东西多了去了,一对几百年的瓶子算什么?有志气的人,就到外头闯荡去,靠自己也能挣下丰厚的身家,不必眼红盯着别人家的瓶子,整天做白日梦,想要分一杯羹。」
他们一家在西北时,无论是在边城还是长安,见过的珠宝玉石何其多?价值成千上万的宝物从他们手上过,他们也没眨一回眼,真的看不上那一对价值数千的古董瓶子,更对族人的贪心不足更是不以为然。这时候但凡族里有个懂事明理的后生,愿意为长房的方氏母女说几句公道话,海礁都愿意牵线搭桥,让他上长安贩货去,包管能让他走一趟,便赚下一只古董瓶子的钱,两趟就能确保一对瓶子的钱到手,何须惦记着长房小孩子家的东西?
海西崖闻言没有吭声。虽说孙子的话略嫌张扬了些,但他明年要为孙子娶妇,为孙女送嫁,哪怕再低调行事,他的家底也瞒不住人,免不了要小小露富一番。如今不过是在族人面前提前显露一二罢了,不算什么大事。族人们知道了他们二房家底厚丶官职高,也能收敛着些,不要再以为长房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就妄想欺上门去。长房再式微,也还有他这个靠山在呢!
海长安笑眯眯地在旁听着,并不多言。他自知不是海家骨肉,自然不会插手海家族务。不过他到底是海西崖夫妻养大的,也不会真把自己视作外人。等海西崖与海礁议定要如何应对族中异议后,他便开口:「若是那江家在永平府别处也有不错的产业,娘也替儿子打听打听。小石头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该说亲娶媳妇了,儿子这个做爹的,少不得要替他筹谋,也想要置办些田产呢。」
马氏一口答应下来:「额早说过了,你既然回了京城,又安下家来,有了官职,就该考虑置产了。你别管常家那边咋说,你若当真收了他家的东西,日后少不得就要听他们摆布。家里又不缺银子,你自个儿置办了产业,日后有了进项,就算有大花销,也犯不着去求常家。他们休想再拿自个儿手里的三瓜两枣吊着你,逼你替他们办事。」
海长安笑着应了:「娘说得是。」
马氏又盘算了一下,买了地后,自己夫妻俩要留多少,分给孙子丶义子多少,又给孙女陪嫁多少。算得差不多了,海西崖又插了一句:「若有多的,也算上外甥女一份。」
马氏愣了愣:「老爷,外甥女不想再跟族里的人打交道,若是买了老家的地,一年到头总免不了要碰面的!」
海西崖冷笑一声:「她不想回去,就让宝柱帮忙打理,又或是租给族里懂事的旁支。到时候老家的地,长房与我们占了大头,外甥女也分得一份,族人才占得几亩?佃户乡邻都向着我们,族里的废物还敢说外甥女的坏话?他们说得着么?!」
第1027章试探
次日,海西崖与海长安丶海礁继续上衙门办差去。
年假已近,衙中其实已经没多少公务,同僚们心都散了,只闲坐着数日子,等着放假。可户部新上任不久的右侍郎却是个十分较真的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看重下属的考勤,若发现哪个人迟到早退,或是漫不经心闲嗑牙,定要抓着人当众训斥一通。海西崖可不想一张老脸丢个干净,因此每日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便是家中有事要提前走,也必定要照足规矩向上司请假。受他影响,海长安与海礁如今也都老实上差。他们的上司看在眼中,不知底里,倒是越发高看他们叔侄几分,认为他们是实心任事丶尽忠职守之人。
送走了丈夫与儿孙,马氏便打发人往方氏那儿传口信,约了她与海宝珠丶海宝柱过来说话,明面上的理由,则是为了商议海宝珠的婚期。
这个理由十分光明正大。不多时,方氏就带着一双儿女过来了。不过邱姨娘没有过来,她留在家中照看家务,全心信任着嫡母与儿子,无论他们如何决定,都没有异议。
方氏来的时候,带上了那只装有古董花瓶的箱子。海宝柱看在眼里,本来疑惑嫡母为何要这么做,但方氏解释说,这对花瓶不知是什么来历,怕做嫁妆犯忌讳,因此要特地拿到二房来询问长辈,宝柱便不再问了。等到了马氏面前,他听着马氏与方氏的对话,才知道自己被嫡母骗了。
方氏根本就没打算将这对花瓶充作女儿的陪嫁,只是打算先替他收起来,待日后他成家立业了,再交还给他。由于如今住的地方不方便,她还要把瓶子托付给二房的长辈代为收藏。
宝柱忙道:「母亲,儿子是真心想要为姐姐添妆,并不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
方氏无奈地看着他:「你如今说这话,本就是冲动,日后定会后悔的。」
宝柱还要再说,海棠在旁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宝柱兄弟,你若真心敬重表姑,依然还当她是你母亲,就好生听话,不要一而再丶再而三地违抗母命,逼她顺从你的安排行事。你觉得自己是长房家主,可以决定家中财物的去留,难道表姑就不是长房主母,不能决定家中财物的去留了吗?」
宝柱连忙否认:「二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若不是那个意思,就老实听话。」海棠哂道,「若是连你都不把表姑的决定当一回事,又怎能指望族中长辈能重新敬重她?!」
宝柱顿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方氏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让海宝柱顺服,不由觉得自己过去真是太愚钝了,竟然没想到这个法子。
不过,海宝柱对她甚是敬重,她也不是霸道不讲理的性子,实在没法对着庶子说出「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母亲」这种话来。就算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对方顺服,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感激地看着海棠,心里想着要为这个侄女寻摸些好东西添妆才行。
马氏见海宝柱不再坚持,也微笑着拍了拍手:「好了,这回大家应该没有异议了。瓶子可以暂时寄存在额们家,不必给宝珠做陪嫁,但宝柱要拿银子出来给姐姐添妆,这是他做弟弟的心意,你们母女不能再拒绝了。就算你们担心他花光了银子会手紧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你们再接济他便是。」
方氏也连忙应了下来。
马氏又道:「这对瓶子,额们家也不会久留,只是暂时替你们保管着。东西原本是放在老家祖宅里的,过些时候还是放回去的好。不必担心族里的人,额们老爷说了,会站在宝柱这边,若有人胆敢再拿那瓶子说事,怂恿宝柱卖瓶买地,就让他来见额们老爷,额们老爷自会替你们把人骂回去!」
这下方氏丶海宝珠与海宝柱都放心了。
马氏又道:「卖瓶子虽不可取,但地还是要买的。你们可知道江家如今要卖的都是哪里的地?作价几何?若是没有问题,你们买些也无妨。族人们的心思不可取,但想法还是有道理的。江海屯的地,还是尽量握在额们家的人手里比较好,省得江家倒了,又再冒出别的什么大户来,对海家的良田生出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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