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继续道:“你若就此罢手,陛下也许不会治你的罪,但今后是否还能升迁,你我心知肚明,你若肯往前迈一步,替陛下问出其他暗桩,今后即便没有沈氏,你也自能青云直上。”
刺骨的寒风穿过廊下,吹起了宿幕赟散在额前的几缕长发,她伸手将它们拂至而后,许久都没有出言。
沈淙懒得再等,脚步一转,道:“你若想清楚了,就让赵麟来宫中找我。”
“等等。”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靠在门边的宿幕赟开口叫住了他,最后确认道:“不论我如何选择,萧辙都会死,对吗?”
沈淙没有迟疑,淡声道:“对。”
宿幕赟道:“如果你替他求情呢,以陛下对你的情份,能保下他一条命吗?”
沈淙眉间微蹙,转过身去看着她,道:“我为何要替他求情?”
尽管相处多年,但他和萧辙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或许都没有一整日,二人可以说毫无旧情可言,宿幕赟为何一直认为他能替他求情?
宿幕赟道:“我只问你能不能?”
沈淙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谢定夷是喜欢他,但也不太可能因为他几句话而放过一个敌国细作。
宿幕赟垂眸思索了几息,沉声道:“若你能替他求情,我就不告诉陛下你我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事。”
听完整句话,沈淙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曾有……”他反应过来,神情变冷,一字一句道:“你威胁我?”
“我没办法,”宿幕赟道:“就算陛下更相信你,但这种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只要她心里存了个疑影,你就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受她宠爱。”
沈淙冷笑一声,道:“你大可以去说,看看陛下到底会不会因此疏远我。”
且不说他和谢定夷的床事如何,就算真有此事,她也不会在乎这个,当年他刚刚承宠,心中煎熬摇摆,为了拒绝她也曾用过这个理由,但对方却只是笑笑,浑然不正经地说:“有过还这么不中用,看来下回得给你用点药了。”
他当时羞愤欲死,此后再也没提过半个字。
宿幕赟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就这么笃定?”
沈淙冷声道:“就算陛下介意此事,我也不会受你威胁。”
气氛凝滞了,良久的对峙后,宿幕赟似乎看穿了他的决心,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告诉陛下,我会问出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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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萧辙就被用尽了刑法,和在被软禁在府里的日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张口说半个字,用刑的人也没见过这么难撬的嘴,怕真把他弄死了,只能罢手,转而去禀告了谢定夷。
此时此刻,他就被绑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脑袋深深地垂着,已然气若游丝。
一旁的吏官抓起他的头发给他喂了一口药汤,苦涩刺激的气息猛地涌上鼻腔,他用力咳了几声,鼻子里流出几滴黑血。
站在不远处的宿幕赟看着这一幕,握紧双拳,道:“陛下有令,让我单独审问他。”
听到宿幕赟的声音,萧辙用力抬起了头,那吏官没说什么,放下药碗,道:“最多半个时辰,大人尽快。”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宿幕赟也走到了萧辙面前,对方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望着她,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阿赟……”
宿幕赟看着他布满血污的脸,问:“为什么不肯说?”
萧辙笑了笑,说:“说不说……不都是死吗?”
宿幕赟道:“西羌已经战败了,淳于通虽然还没找到,但已经无法对中梁构成威胁,你将功补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何来……何来的生机?”萧辙说:“阿赟,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骗我……”
宿幕赟道:“难道你就没骗我吗?”
“对、对不起……”萧辙又深深地垂下了头,说:“……我能说的只有这个。”
宿幕赟抬手托住他的脸,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亲人在西羌?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和陛下说明的,陛下向来通情达理,一定会将他们平安无事地救出来。”
“……皇帝不会的……”萧辙有气无力道:“淳于皇室没了,世家还在……她不会为了一个细作轻易和世家翻脸……中梁皇帝是个明主,但她救不了我。”
宿幕赟微微倾身,和他额头相抵,轻声道:“……那我们的孩子呢?”
“什……么?”萧辙被血污掩盖的那双眼猛地睁大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说:“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宿幕赟道:“你在乎那些远在西羌的亲人,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