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貌艳丽,少年时候失去双亲,靠着亲戚接济和家中手艺经营了一家酒铺,还要照顾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妹妹,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受欺负,谢定夷经常光顾后,乱七八糟的人就少了很多,他自然而然也就对她生出了好感。
那时正值战时,入伍的那些人指不定哪日就没了音讯,边城也不算太安全,没有一个安定的以后,梅瑾之也从未将名分之事宣之于口,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便是。
尽管早就沉溺其中,但他却不敢诉诸于口,床上浑话再多,下了床、出了门,也只当不认识。
听到谢定夷的话,梅瑾之也一时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才道:“谁知道你会不告而别。”
最后一面的情景他到今日还记得,早上起来,她下了床,穿好衣服,还回过头和他说话,解了钱袋丢给他,道:“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好?我听阿珩说了。”
刚下了床她就给钱,梅瑾之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落谷底,把钱袋扔回她脚边,说:“我衣服还没穿就给我钱?把我当什么了?”
谢定夷笑笑,没管地上那袋钱,道:“收着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先回了。”
梅瑾之见她甩手就要走,骂道:“把我弄成这样连句软和话都没有,是不是要哪日叫你折腾死了你才心疼?”
谢定夷道:“我瞧你不也挺喜欢的么?”
梅瑾之瞪她,道:“就晓得蛮干,谁喜欢了?”
谢定夷笑笑,背对着他摆摆手,意思是不同他说了,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回什么时候来?”
这这句话没得到回应,她已经走远了,梅瑾之扯了被子继续睡,懒懒地骂了句冤家。
那时候的他一心沉浸在情爱的密网中,并不知道这会是他和谢定夷的最后一面。
“好罢,不告而别是我的错。”谢定夷把那坛挽青开封了,醇厚的香气飘出来,一如当年。
说着,她又寻摸了两个酒碗放在桌上,抱着酒坛一一倒满,最后一手拿起一个,对着梅瑾之笑道:“但是,小瑾,你的喜欢实在太小声了。”
她见他不肯接,自顾自地将两碗相碰,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仰头饮尽其一后,将另一碗放在了桌上。
“有缘再见。”她仍是笑,放下碗转身离去。
“等等,”梅瑾之叫住她,说:“你当年……是喜欢过我的罢。”
他的嚣张和泼辣全都偃旗息鼓了,看着眼前这个背影,连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当然,”谢定夷侧过脸,说:“别怀疑这个,小瑾,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一直到谢定夷走远了,眼眶里积蓄
已久的那滴泪才潸然落下,梅瑾之低低地骂了声混蛋,拿起桌上那碗酒,就着泪饮尽了。
……
离开的时候是梅珩之一个人送的,亲亲热热地陪着她走了一整条街,最后在路口处依依不舍地作别,道:“阿回姐,有空记得回来看我。”
谢定夷自然应好,又让宁荷给她封了一包银子,道:“听那伙计同你说话,晓得你要议亲了,就当提前给的礼金。”
梅珩之一掂分量,忙推脱道:“姐,这太多了,都够把我家铺子买下来了!”
谢定夷笑道:“那你就多开两家铺子,若是能开到梁安去,说不定我又能常来了。”
“那也行吧,我争取十年内就开过去,”梅珩之想起她哥那副情态,还是收下了,最后说了两句珍重的话,笑着挥手道:“阿回姐保重!”
“好啦,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回到酒楼地下,二楼的窗户洞开着,她哥像个石头一样痴痴地望着谢定夷离去的方向,被她一叫,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力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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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关上门,沈淙就一言不发地松开了谢定夷的手,自顾自地走到窗榻边坐下。
“还生气呢?”谢定夷跟了上来。
沈淙不语,托着脸侧过身去,眼眶有点红,但至少没掉泪。
谢定夷耐心得很,坐在他对面,说:“你是因为我今日特意去那酒铺生气呢,还是因为我单独和他说话生气?”
她看着他,想了想又添上最后一句,说:“还是因为我以前和他有过旧情而生气?”
他不答,那她就继续,道:“去酒铺确实是我特意去的,既想喝酒又想见见他们兄妹俩,毕竟是故人嘛,不过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我一直以为他们俩已经差不多把我忘了,最多也就有个模糊的印象,寒暄寒暄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还记得。”
“既记得,又有旧情,我自然要和他说清楚,好让他不要着相,更兼自苦,以后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