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逐舟泰然自若地走向一张餐桌,穆勒已经岔着腿坐好了,看见阮逐舟在他桌对面坐下,青年反复将阮逐舟打量了好几遍,合上菜单,示意服务生递给他。
“午安。你是怎么来的?”穆勒问。
阮逐舟对服务生摆手,又看向穆勒:“地铁。”
服务生忍住咋舌的冲动,把菜单本恭恭敬敬递回给旁边这位穿着新款圣罗兰男士时装,皮鞋擦得锃亮的阔少。
穆勒也不客气,把菜单翻开。
“我以为你那个表弟会开车送送你什么的。”穆勒语气又酸又得意,“他总是一副没断奶的小孩的样子,黏着你不放。更何况他不是有一辆劳斯莱斯吗。”
即便是有钱人也会在这种细节上攀比,不过阮逐舟还是实话实说:
“今天我没有和他一起来。”至少出门的时候那家伙十分委屈地看着自己把门关上,一个挽留的字也没酝酿得出。
穆勒颔首微笑:“好极了。那么我就点单了?”
“你请客,当然由你来。我都随便。”阮逐舟说。
穆勒翘着二郎腿,把厚厚的菜单本往桌上一掷:“这家换了新的主厨,虽然开胃前菜水平不大稳定,不过龙虾做得倒是不错。就给我们来这几个吧。”
最后一句是对着服务生说的。服务生记下后将菜单收走,转身离开,穆勒目光毫不掩饰地从阮逐舟柔顺的黑色短发滑落至那张极具东方特色的、美得别具魅惑性的深邃面孔。
“没想到你今天真的会来。”穆勒说。
阮逐舟转头俯瞰窗外的城市景色,留给穆勒一个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
“我也确实想不到,你这种人会想着和我搞好关系。”阮逐舟回道。
“你是联邦人,不了解M大,可是我了解。”穆勒说,“我可以向上帝发誓,这所学校里至少一半的人都是董事长和高官之子,剩下的也都是中产阶级出身。而你不同,你是个穷人,却是不卑不亢的穷人。”
“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我并不穷。我只是想把手头的存款省着点花,以防我在这活得太久,却没有资金为继。”
穆勒笑了:“这说法倒是很新颖!但的确是你这种人能说出来的话。”
阮逐舟耸耸肩,回过头:“事实而已。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刚刚接待他们的服务生从远处走回来,向二人欠身。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窘迫。
“抱歉,二位先生,”服务生说,“刚刚去确认过,今天的龙虾和鱼子酱已经售罄。您可否换一道菜品?”
穆勒一愣:“真是稀奇,你们刚营业两个小时不到,最重要的两道主菜食材就用光了?”
“刚刚有客人预定了龙虾和鱼子酱,需求量可能有些大,所以……实在对不起,先生。稍后经理会来向您说明情况。”
事已至此,穆勒只好拿过菜单,没好气地翻看一会儿:“就这个吧。上帝啊,没想到我有一天会需要在你们这种地方点牛排吃,真是败兴。”
服务生再次鞠躬,收回菜单走远。
阮逐舟饶有兴致地看着穆勒:“你今天提及上帝的次数可是不少。”
“我全家都是虔诚的福音新教徒。”穆勒为了找回场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矜持道。
远处又走过来一个陌生的欧洲男子,穿着西装,看上去似乎是这里的经理。
阮逐舟率先注意到对方脸上焦虑的神色,意味深长一笑。
“看样子,上帝似乎在提示你今天不是个出来吃饭的好时机。”他说。
穆勒愣了愣,就在这时经理走过来,对两人赔笑:
“真是非常抱歉,两位绅士,今天我们恐怕无法再接待更多的客人。烦请二位移步去我们集团下属其他的餐厅用餐,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二位叫车。”
穆勒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为什么?我需要合理的解释!”
经理满头大汗:“就在您二位点单之前,已经有一位客人预定了今天的包场,事情太突然,加上现在这里包括您在内只有两桌在就餐,所以我们来不及安排通知……这些都是我们的疏忽……”
阮逐舟站起身。
“我说了吧,出门前你该问问你的上帝的。当然,在我们国家,这种做法叫做择个良辰吉日。”
穆勒的脖子慢慢涨红。
“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
阮逐舟缓慢摇头:“改日吧。不论如何,谢谢你的盛情邀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