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咬牙,无奈低头:“我这就去办。”
阮逐舟这才笑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回去:“去吧。”
许悠将阮逐舟几件换下来的衣服抱起,道了句告辞,推门出去。还没走几步远,青年便鬼鬼祟祟回头,确认阮逐舟房屋门窗都关得严实,这才嘁了一声。
“这派头,对我们颐指气使的,不像师兄,倒像是主子使唤奴才!”许悠忿忿地自言自语,“沐浴就沐浴,还要先遣人将濯泉四周打扫一圈,怎么不让人八抬大轿抬着你去?”
一路抱怨,许悠一路不情不愿地往濯泉的方向走。谁料没走出几步,一个身影忽然从柴房拐角跨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许悠吓了一跳:“谁?!——是你?”
他看着池陆,埋怨脱口而出:“吓死人了,怎么跟鬼一样走路都没点声音?”
日头被云层遮蔽,天光黯淡,池陆站在他身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许悠,周遭的空气仿佛结了冰,嗖嗖地冷下来,青年嘴角更是不含一丝温度,结了霜一样冷。
池陆眼神落在许悠怀里抱着的几件衣服上,脸色和头顶天色一样阴沉。
“逐舟师兄叫你有何事?”他问。
许悠也没好气:“你自己看不见吗?还不是从前你给人家当牛做马干的那些下贱事,现在可倒好,大师兄一句话,全交给我来做了!早功这么累,我还想回去歇歇呢,这倒好……”
池陆沉声问:“师兄命你替他浣衣,给他擦身?”
“擦身?不是吧,还需要伺候得这么尽心尽力?”许悠急了,“他只让我去濯泉打扫,顺便把这几件衣服洗了,其余的——其余的我可不能干!我一个大男人来到离宵宗为的是修行道法,不是给谁当奴隶的!”
池陆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悠一眼。
他伸出手:“许悠师兄所言极是。这样吧,衣服我来洗,去濯泉打扫的事也尽管交给我吧。”
许悠讶然,下意识松手,任池陆将衣服拿过去抱在怀中。
“你……你脑子没事吧?”许悠上下打量他,“逐舟师兄对你那么差劲,你居然……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种上赶着的人。”
池陆置若罔闻,甚至反常地对许悠礼貌一笑,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退一步,像看陌生人那样看着对方。
“因为逐舟师兄说过,我生死都是他的人。”池陆说,“若是没有别的事,砚泽就先告辞了,打扫濯泉要花费不少功夫,不能让逐舟师兄久等。”
他走了两步,已经与许悠擦身而过,复又*停下来。
“还有,我既是师兄的人,自然也为他耳目心腹,”池陆背对着青年,声音却冷下来,“若是对他不满,许悠师兄大可当面直言不讳,可有些话若是被充当耳目的人听见,后果或许就不堪设想了。”
许悠一个寒颤,转过身:“你敢威胁我?!——”
他气急败坏还想分辨些什么,池陆却点到即止,撂下这一句话,大步流星离开。
*
明明已经入夏,可连日来天气阴沉,不冠山早晚林雾弥漫,反而寒凉异常。
出了春将暮,从另一条路上山,不过百丈,便至一竹林,所谓濯泉正在此处。
风穿竹叶梢,沙沙如雨。不多时,阮逐舟独自推着轮子的身影出现在林中,来到一处石砌的汤泉边。
濯泉边上同样有一石砌的小屋。离宵宗弟子镇守一方百姓平安,降妖除魔,负伤是常有的事,若是遇见魔气入体,或内伤久久未愈的,往往会得师尊准允,来此暂歇两日。
石屋虽小,却是建在濯泉真正的泉眼上方,因而屋内灵力格外充沛,重伤者在石屋中宿上一夜,第二日便能下床行走,足见灵脉之效。
阮逐舟来到泉水边。汤泉上方漂浮着一层热气,仅是靠近此处,那双一向冰冷而毫无知觉的小腿经脉都隐隐有疏通热络的迹象。
他坐在木椅上弯下腰,一手撩起宽袖,指尖轻轻触碰水面。热源顺着青年苍白的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流窜全身。
阮逐舟坐直身子,想到自己这双行动不便的腿,还是没忍住懊恼地啧了一声。
“许悠?”他唤道,“打扫完了没有,怎么不知道过来帮我一把——”
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竹林中格外引人注意。来者并没应声,只是走到木椅后,双手轻轻搭住阮逐舟的肩。
濯泉沐浴,自然先要更衣。可这样不打招呼就动手总觉得怪怪的,惹得阮逐舟皱眉。真不知这许悠是哑巴还是单纯的失礼。
那双手按住衣衫往下褪,阮逐舟怔了一下,偏偏就这弹指的功夫,对方的手俨然滑进他衣襟,手指灵活翻飞,将带子一解,纯白衣裳雪片一般从阮逐舟肩头悄然滑落下来!
阮逐舟一个激灵,就要去按那只欲探向他腰封的手:“慢着,谁准你这么毛手毛脚,一声不吭的就——”
一道温热呼吸拂过耳畔。
“逐舟师兄,现在还认不出每晚砚泽为你更衣的顺序吗?”
阮逐舟身子剧烈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