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最后一段,表述有问题,我做了一些修改,可能影响后文阅读和理解,烦请轻移尊臀再去看看】来不及山月细想,便见数十人计、身着锁子甲的增兵,在这山林间,似如虎归林、如履平地,行走似疾风,似对此番地貌十分熟悉,五步行进一步倒退,熟练地借由树干与灌丛,极为谨慎又沉着地躲开敌人一茬又一茬的火箭和近身攻击。增兵节奏不疾不徐,一点一点朝前推进,纵人数上略有不敌,但依赖于对地形的熟悉、和夜间作战异于常人的敏锐视角,丝毫不见颓势。马匹受到惊吓,惶惶然地尥着蹶子、呼着气,带动车厢颠簸,山月双手展开撑在车厢内壁,大雨便从车窗的缝隙渗透进来,不知是在空中染上的血气,还是她的错觉——她侧过头去,屏住呼吸昏暗潮湿的夜气里,她只觉马车内厢的素绸氤成一团又一团大朵大朵的嫣红血花。深秋的山涧中,滚烫的血气与冲天的哀嚎挟杂扑来,焰火的飞箭插入泥泞的腐土中,浅的是生死相搏留下的痕迹,深的是血肉沁润泥巴,蜿蜒的死意。不,不。增兵好似并不在意是否将人杀死,他们手中拿的也并非刀剑,而是一柄又一柄长长的、尖锐的木刺——穿着锁子甲的增兵只负责利用灵活的身位与掩藏,将敌人拍打在地,随即伺机寻找下一个目标。而薛枭、疾风并另一个精悍侍从,却化身为专门收割性命的邪佛。——铺天盖地的黑幕之下,只有零星箭矢带来的火光充作看清血腥的烛台,薛枭如从蜿蜒死意中破土而出的恶鬼,他满面血污,发束凌乱地散贴在下颌骨,薛枭一把拽起半死在地上的蒙面杀手的头,动作利索、手起刀落,便见其脖颈处喷射出一大股血液,像刨开了一处汩汩不断的泉眼!薛枭面容冷峻,清醒地沉溺在血海中,随意抬眸,却与车窗帘布后山月那双微微上挑的、清冷的、平静的眼眸,撞了个正着。以血火与哀嚎为背景,薛枭隐没在东南方的黑暗中,似有无数亡魂在他身后畸变游动地尖叫。薛枭遥遥地向山月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拾,身侧就传来一道垂死挣扎的剑气,薛枭迅速抽身折转,软丝银刀划过对方腰际,再次完美单杀。山月眼看着,后脑似升起一股恍惚。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山火漫天,权贵在车辇上推杯换盏,而平民却像狗一样惶恐、厮杀、求生,遵从规则艰难活到最后,却只能以命换命,才能求得一丝生机。而如今呢?攻守易形了。薛枭搏命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他们是恶鬼,是邪魔,也是佛陀。山月半垂下眼眸,左手轻轻捂住胸口,掌心温热,胸腔滚烫,在凄厉嚎叫之中,她仿若堕入无边无际的寂静深渊,耳畔唯余“咚咚咚——咚咚咚——”响亮的心跳声,被离岸的浪渐渐排远的那条船,似被一条无形的缰绳拉近、再拉近。山间渐渐平复。马车外,疾风来唤:“夫人,解决了。”山月撩开车帘,山林间的空地横七竖八躺着三十余具尸体,罩面的黑布被扯下,露出清晰的脸,有侍从挨个数数,前来增援的救兵放下木刺打扫战场,来来往往却不见薛枭的身影,刚想开口发问,却见远处山林之上有一身形极速跳跃,不多时已至眼前。“把尸体都捆起来。撩袖看手腕、撩开头发看头皮、看肩骨有无家族印记。”薛枭沉声吩咐,周身血腥气冲天,交待完毕抬眼看山月,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扫视,确认山月周身无误后,语气轻松了两分:“把地火灭了,秋高气爽,一旦吹上风,火势蔓延出去,整座山都别想要。”有人怕火。增援三三两两合围过来。薛枭跨步迎上,双腿站直,上身微俯,双手合抱于胸前:“师父——”增援之人依次拉下黑纱面罩,露出真容。来人年纪各异,黑白胖瘦均有,为首者长须鹤眉,一支乌木簪横贯发束,亦有年纪轻的,白白嫩嫩一张脸透露着稚气,眼神天真且明亮,若忽视他双手紧握木刺,木刺上藕断丝连地挂着粘稠的血迹,一定以为这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嗯,不可能是西山大营的人。王朝再绝望,也不能要七十老者和十三少年同时服兵役。“师父”?薛枭的师父?山月探头看去。为首长须鹤眉之人,即刻双目圆瞪:“为师教过你千万句,你这狗脑子就只记得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叫救命的时候就想起来为师了!平时风光无限当权臣的时候,也不见给为师送两身大鹤氅!”山月再转头看薛枭。鹤氅?道士?薛枭在清越观长大的来者,都是道士?噢。怪不得呢。她越看这援兵拿木刺,越像道长拿拂尘的手法。,!援兵不是西山大营,是清越观的道士——想来也是,薛枭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力,必定是童子功练成的,徒弟尚且如此精湛,师门又怎会有差?“师父师父!”薛枭笑眯眯,单手将刀附于后背,“您别着慌我自西北给您薅了顶绿松宝珠的通天冠,东北串的小道珠,江南织就的云岭鹤氅您去吏部道录司会晤时,保管是京畿冀最纸醉金迷的道长。”老道明显很开心了。隐隐抽动的嘴角彰显了心情。老道看向薛枭身后的山月,见姑娘云衫直缀打扮素净,面容白皙静谧,微微垂着眼,很是温柔安静的样子。老道心尖尖都要融了:“这可是我那珍贵的徒弟媳妇?”薛枭咧着嘴笑,后背打得笔直,顺手就捉住了山月的手儿,不轻不重地捏着,像捏了条滑溜溜的鱼:“嘿,是,是——山月,叫师父——师父,叫山月——”像条傻狗似的。垂白老道略有嫌弃地向关门弟子撇撇嘴,再扭头向山月,一整张脸铺满春风和煦:“贫道清越观垂白,初见徒媳,自要有礼数——”说着便递给山月一团黑乎乎的布。“我那清越观年久贫寒,素来无甚香火,徒媳莫要嫌老道礼轻物薄。”山月躬腰双手接过。薛枭挑眉,示意赶紧打开。许是垂白道长:()墨燃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