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铜镜忽然剧烈震动,镜面裂开一道细缝。一股寒意自地底升起,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黑点,如尘埃般盘旋聚集,竟渐渐凝成人形??一个满脸怨毒的男人,右手戴着一枚染血的银戒。
林晚浑身发冷。
那是三年前撞死她女儿的司机,陈默。
警方档案显示,此人案发后精神失常,三个月后在精神病院上吊自杀。可此刻,他的魂魄竟出现在这里,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恨意。
“你凭什么解脱?!”陈默嘶吼,“你女儿死了,我也毁了!可你还能重建生活,还能被人称颂……而我呢?我在地狱里日日夜夜被火烧,被铁链穿骨!你有什么资格谈宽恕!”
林晚僵立原地,心脏几乎停跳。
叶玄却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你错了。她不是获得了‘资格’,而是付出了代价。她每夜梦见女儿哭泣,每次听到孩子笑声都会颤抖,她把自己的心剖开,一次次重演失去的过程。你以为她轻松吗?你以为‘放下’是恩赐?那是用血肉磨出来的路。”
陈默狂笑:“可我也是受害者!我只是喝了酒,踩错刹车……我不是故意的!凭什么我要承受永恒的惩罚!”
“因为你逃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巷口,那位白发提灯老妇再次出现,手中琉璃灯明亮如初。她一步步走近,每踏一步,地面便生出一朵梨花。
“你逃的不是法律。”柳烟缓缓道,“是责任,是面对。你以为死亡能终结一切?不,真正的终结,是当你终于敢回头看看那个雨夜,看看小女孩躺在血泊中的模样,然后说一句:‘对不起,是我错了。’”
陈默浑身颤抖,银戒开始融化,滴落黑血。
“我不敢看……我不敢……”他蜷缩在地,嚎啕大哭,“我每天都在梦里回到那个路口,车灯照亮她的眼睛,她手里还抓着那只画了一半的小鸟……我醒来就吐血,我求医生给我最深的麻醉……可我还是记得!我记得每一秒!”
林晚听着,泪水滑落。
她忽然蹲下身,直视陈默的眼睛:“我也记得。我记得接到电话时手机摔在地上,我记得赶到医院时她的小手已经冰冷,我记得签字同意器官捐献时,医生说她的心脏还在跳……整整十七分钟。”
陈默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但我今天告诉你。”林晚声音平静,“我女儿的心脏,现在在一个六岁男孩体内跳动。他去年寄来一封信,说他终于能跑马拉松了,因为他有了‘最勇敢女孩的心’。他还画了一只会飞的小鸟,送给我。”
她从衣兜取出那幅画??稚嫩的线条,歪斜的翅膀,却充满生机。
“你看,生命没有断。”她说,“哪怕是以你无法想象的方式。如果你真的痛苦,请别再躲在怨恨里。去忏悔,去面对,去试着做点什么弥补。这才是真正的赎罪。”
陈默怔住,嘴唇翕动,终是一字一顿:“对……不起。”
话音落下,他身体开始消散,银戒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柳烟轻叹:“执念化解,魂归轮回。”
林晚疲惫地靠在墙上,忽然察觉手中琉璃灯的火焰变成了淡紫色,灯壁内侧浮现出新的文字:
>“点灯者亦需被照亮,
>方知光明非独属于救赎者。”
她抬头看向柳烟:“您一直都知道,对吗?我需要的不只是帮助别人,也是被别人帮助。”
柳烟微笑:“正因为你曾坠入深渊,才能感知他人坠落时的风声。但记住,你不必永远做提灯人。你也可以做那个被照亮的人。”
叶玄此时走到林晚面前,递出一本薄册,封面空白,唯有中央一点朱砂红痕。
“这是《忘忆录》的副本。”他说,“它会选择主人。现在,它选择了你。”
“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路。”
“正因如此,你才配拥有它。”叶玄目光深远,“它不在纸上,而在人心。你每治愈一个人,它就多一页故事;你每经历一次挣扎,它就添一道刻痕。你不是继承者,你是书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