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香江,空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湿热。
柴湾的一处摄影棚里,刘德桦正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剧本,眉头微皱。
他正在拍摄杜琪锋的新片《盲探》,饰演那个双目失明却断案如神的庄士敦。
。。。
雷克雅未克的夜风穿过酒店外的广场,卷起几片枯黄的苔藓碎屑,在空中打着旋儿。刘伊菲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凝结的一层薄霜。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刚刚刷到的一条热搜??#吴宸冰岛封路拍戏遭质疑#。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看见姜闻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场记本,眉头微蹙,像是在推演某个镜头的调度。万茜靠在另一侧的沙发扶手上,低声念着台词,嘴唇一张一合,像在默背什么重要的东西。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气氛却冷得像窗外的极地荒原。
“导演,”刘伊菲终于开口,“网上有人说我们占用公共资源,说冰岛政府不该为一部电影封闭公路两周。”
姜闻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他们说得对。”他合上本子,声音不高,“可艺术从来不是靠妥协诞生的。你见过哪个名场面是在让步中拍出来的?”
话音刚落,房门被猛地推开,雷家音一头冲进来,羽绒服都没来得及脱,脸上带着罕见的焦躁:“刚接到通知,93号公路明天只能封四小时!冰岛环保署临时叫停了原计划,说我们影响生态平衡。”
屋内瞬间安静。
“四小时?”万茜猛地站起来,“那长板速降的光线窗口就两个多小时!而且风向必须稳定,否则航拍根本没法用!”
“我知道。”姜闻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脉,“但他们不会懂。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条路’。可对我们,这是梦开始的地方。”
刘伊菲忽然想起吴宸那天站在机场舷梯上的样子。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穿着一件旧夹克,手里拎着一台老式胶片摄影机,笑得像个少年。“我要把普通人心里那个不敢想的梦,拍成所有人都看得见的画面。”他说这话时,眼里有光。
而现在,这束光正被人用现实一点点掐灭。
第二天清晨五点,剧组全员已集结在凯夫拉维克基地。天还未亮,寒风如刀割面。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探照灯扫过冰原,映出一片银白世界。吴宸亲自站在调度台前,手持对讲机,声音沉稳:“A组准备就位,B组检查绳索系统,航拍组升空测试风速。”
“吴导!”一名工作人员跑过来,“环保署的人来了,带了律师,说如果我们擅自封路,将立即提起诉讼。”
吴宸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摘下帽子,露出额前被冻得发红的皮肤。“告诉他们,我尊重法律,也尊重自然。但我更尊重一个摄影师按下快门那一刻的信仰。”
他转身走向人群,声音陡然提高:“各位!今天我们不是来拍电影的,我们是来完成一次朝圣!这条路上,每一粒沙、每一块岩,都将见证一个人如何追逐自己的白日梦!我不求你们理解,只求你们相信??这一刻,值得被记录!”
掌声响起,夹杂着哽咽。
六点整,太阳从地平线边缘艰难爬出,洒下一抹淡金色的光。93号公路两侧,警车悄然排开,封锁线缓缓落下。芬恩?约翰内松站在路边,举着一份文件,对着镜头郑重宣布:“应艺术之邀,冰岛电影委员会特批《白日梦想家》剧组今日全路段封闭拍摄。这不是特权,这是对梦想的礼遇。”
镜头切换。
雷家音骑着改装摩托,身穿灰白色防风衣,头盔半摘,眼神望向远方。背景是绵延千里的火山岩与苔原,天空由铅灰渐变为瑰丽的紫橙色。风掠过他的发梢,吹动衣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屏息。
“Action!”
引擎轰鸣,摩托车疾驰而出,沿着蜿蜒山路急速俯冲。航拍无人机紧随其后,镜头拉高、旋转,捕捉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划破寂静大地的壮美轨迹。风越来越大,能见度开始下降,雪花夹杂着冰晶扑面而来。
“速度保持!别松油门!”吴宸在监视器前低吼。
突然,对讲机传来急促的声音:“左弯结冰严重!雷老师失控了!”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画面中,摩托车在转弯处猛然侧滑,雷家音整个人被甩出数米远,重重摔在雪地上。现场一片惊呼。
“Cut!!”姜闻几乎是冲了出去。
可就在众人即将抵达之前,雪地中的人影动了。雷家音缓缓撑起身子,摘掉头盔,脸上竟带着笑意。他没有说话,而是重新走向摩托,拍拍车身上的雪,跨上去,发动引擎。
吴宸透过监视器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热。
“再来一次。”他对全场说,“刚才那段,我要了。但还不够。我要他真正飞起来的样子。”
两个小时后,阳光正好。
第三次尝试开始。
这一次,一切完美契合。光线、风速、角度、演员状态,全都达到了极致。雷家音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山坡,身后是连绵不断的雪山与苍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一个渺小却倔强的灵魂在奔腾。
当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他抬头仰望天空的瞬间,全场寂静。
良久,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