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对讲机里传来姜闻的声音:“够了,吴宸,我们有usable的素材了,上来吧。”
他又等了几秒,才轻声回应:“再给我十秒。”
那十秒里,他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在极寒中瞬间凝成冰珠。
“收工。”他说。
三天后,摄制组撤离南极。临行前,吴宸将一面星宸影业的小旗插在裂隙旁的雪堆上。没人拍照,也没人宣扬,就像埋下一颗种子,等待某天被风唤醒。
回国后,《白日梦想家》正式进入后期冲剪阶段。配乐由曾获奥斯卡提名的华裔作曲家林哲操刀,他在听完粗剪版后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十年来听过最干净的灵魂。”
与此同时,舆论场再度沸腾。
随着戛纳入围消息公布,国内外媒体纷纷跟进报道。《好莱坞报道者》称其为“一部来自东方的诗意现实主义杰作”;法国《电影手册》评价:“吴宸以摄影师的视角重构了电影语言,他让我们重新学会凝视世界。”国内影评人则集体转向,曾经质疑“挥霍公共资源”的声音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期待与致敬。
而这一切,陆训都看在眼里。
他最终没能约到吴宸吃饭,甚至连对方何时离开南极都不知道。但他拿到了一份内部流出的预告片资源,在深夜独自一人反复观看。
看到雷家音在雪地中重新骑上摩托的那一幕时,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房角落,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箱。里面是一台老式胶片相机,是他二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他曾梦想成为一名战地摄影师,走遍战火纷飞的国度,用镜头记录人类最真实的悲欢。
可后来呢?
他做了导演,拍商业片,追逐票房、奖项、流量。他学会了算账:多少投资对应多少回报,哪个演员带货能力强,哪类题材容易过审。他成了业内公认的“精算师”,却再也拍不出一部让自己热泪盈眶的作品。
他拿起那台相机,对着窗外的月光按下快门。
咔嚓。
声音清脆,像某种唤醒。
第二天,他召集团队,宣布暂停《追光者》项目。
“为什么?”制片人震惊,“剧本都打磨半年了!”
“因为它不够痛。”陆训说,“我写它的时候,想的是怎么获奖,而不是怎么打动自己。我现在明白了,吴宸之所以能赢,不是因为他有钱、有资源,而是因为他始终在拍他自己相信的东西。”
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决定休整三个月。”他继续说,“去云南、西藏、新疆,一个人走一圈。回来之前,不会碰任何剧本。”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觉得他是受刺激过度,也有人隐隐察觉,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导演,似乎正在经历一场灵魂地震。
而在星宸影业总部,吴宸正坐在剪辑室里,盯着最终版本的最后一帧画面。
黑屏之后,字幕缓缓升起:
**谨以此片
献给每一个仍在做梦的人**
音乐渐弱,房间陷入寂静。
姜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传真:“戛纳组委会确认,首映安排在当地时间5月20日晚七点,卢米埃尔大厅。”
吴宸点点头,没说话。
“压力不小啊。”姜闻笑道,“全球顶尖导演都在争金棕榈,你第一次参赛就这么高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