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沉默良久,忽然道:“徐霞客不是普通人。他走遍天下,熟知山川地形、关隘要道,甚至绘制过边镇布防草图。若他真落入影阁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即下令:“调集全国锦衣卫暗桩,沿长江、珠江、滇南三条路线搜寻。另,命工部加快电报线路铺设,务必在三个月内贯通南北。朕要知道,每一寸土地上的风吹草动!”
与此同时,南方局势愈发紧张。
江西生员聚众围攻县衙,抗议“民议堂侵扰士绅体面”;福建巡抚奏报,沿海渔民受“异教蛊惑”,拒缴渔税,声称“天道归民,不纳苛敛”;最令人不安的是,湖广地区竟出现一支神秘武装,打着“复明讨逆”旗号,劫掠官仓,释放囚犯,所到之处,焚烧科举名册,砸毁县学牌匾。
朱由检看着一份份急报,眉头紧锁。
“这些人……不像是单纯的叛乱。”他对赵九渊道,“他们目标明确,行动有序,且专挑新政要害下手。背后必有高人策划。”
赵九渊沉声道:“属下怀疑,是影阁残部与江湖势力联手。他们不再以‘尊孔孟’为旗号,而是打着‘为民请命’的名义,煽动底层百姓。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出兵镇压,也会背上‘残害黎庶’的骂名。”
朱由检冷笑:“好一招移花接木。从前他们披着圣贤外衣,如今又穿上仁义袈裟。可惜??”他猛地站起,“朕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听信清议的少年天子了。”
他提笔写下一道密旨,交予赵九渊:“派细作混入那支武装,查清首领身份。若证实确系影阁操控,不必请示,就地格杀。另外,开放国库十万石粮,赈济湖广饥民。告诉他们??朝廷的米,比叛贼的刀更管饱。”
赵九渊领命而去。
半月后,真相浮出水面。
那支武装的首领,竟是一个名叫李岩的年轻人,原为洛阳秀才,因上书批评税制被革去功名,流落江湖。他口才极佳,善于鼓动人心,提出“均田免赋,官民共治”的口号,短短月余,聚众数万。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在一次演说中公然宣称:“当今皇帝虽有改革之心,然仍困于旧制,未能彻底解放民心。唯有推翻虚伪庙堂,建立真正为民之政,方可救苍生于水火!”
朱由检看完密报,久久不语。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陛下,此人言论大逆不道,宜速剿灭。”
“剿?”朱由检摇头,“你没看出来吗?他说的很多话,和朕想的一样。只是手段不同罢了。”
“可他要推翻您啊!”
“因为他不相信朕能做到。”朱由检望着窗外风雨交加的天空,轻声道,“在他眼里,朕仍是那个被文官牵着鼻子走的傀儡。可他知道什么?他知道朕为了推行审计司,一夜之间抄了十七家盐商?他知道朕为了让乡老入庙,亲手击鼓三通,震动京师?他知道朕宁愿背负千古骂名,也要砍断士绅免税特权?”
他缓缓起身:“传朕旨意??暂停军事围剿。派一名能言善辩之臣,携朕亲笔书信,前往湖广,邀李岩对话。”
王承恩大惊:“陛下!此举太过冒险!万一他是诈降,趁机行刺……”
“那就让他刺。”朱由检淡淡道,“若朕连面对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变天?”
十日后,钦差抵达李岩大营。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岩竟欣然接受邀请,愿与朝廷代表面谈。
会谈地点定于江陵城外一座废弃书院。
当朱由检的特使展开那封亲笔信时,李岩的手微微颤抖。信中写道:
>“朕知汝志不在私利,而在天下苍生。然革命非儿戏,流血易,安民难。朕愿开‘省议局’试点,允汝参与议事;愿减湖广三年赋税,以示诚意;愿赦汝部众之罪,编入屯田军,授田安居。唯有一条??不可再动刀兵,伤我百姓。若汝信朕,便与朕同行;若不信,朕亦不强求。然请记住:真正的变革,不在山林,而在庙堂与田野之间。”
李岩读完,沉默良久,终于落泪。
他抬起头,问使者:“陛下……真的愿意让百姓选官?”
“村选已试行两省。”使者答,“明年春,将在十省铺开。”
李岩长叹一声,跪地叩首:“若真如此,我何必造反?”
三日后,李岩率众归降。
朱由检非但未治其罪,反而任命他为湖广民政副使,主管“省议局”筹备事宜。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