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行行去往的方向在北外环,视频平台和任思檐的差旅酒店巧合地订了同一家,祝青和步蘅倒是能顺道同时出发。
照理步蘅应该是等待任思檐上门的人,他也计划如此,但被步蘅否决。
当初步蘅从猎头那里了解到任思檐这个人的时候,中风的祖荻仍旧在世,是以祖荻的名义将任思檐空降进管理层。
此后,步蘅、叶鹿吟以及任思檐本人,陆续通过说服、征服亦或收买叶雾山之外的一众董事,寻着蛛丝马迹摸排代持的个别股东真实身份,一点一点将他这个职业经理人扶稳在舵手的位置上。任思檐也不负期望,确实有能力坐得稳,至少叶鹿吟需要重挑的担子他担了九成。
只是像猎头当初点明过的,任思檐这个人在前司的履历和能力出彩,但缺陷也分明。
生理上的,后天不良于行。
虽然日常无需依赖辅助工具行走,但行速缓慢,是因高坠产生的无法修复的损伤。
事故的发生是他于某个深夜从长居的公寓中意外坠楼,但因其本人在相应的时间前有过心理方面的诊疗记录,他也无意对他人在二者间产生的相关联想做出解释,在开启深度洽谈后被pass过不止一次。也正因如此,他错过了一些机会,才得以被祖氏从猎头的池子里捞了出来。
同祝青的具体目的地分别指向酒店大堂、酒店某会议室,并不相同,步蘅先于泊车的祝青上楼。
见到任思檐的时候,他正在收尾一通长途电话。
任思檐的助理Neo抢先站过来,面向步蘅:“步董。”同时在任思檐的示意下,携带任思檐的随身办公设备先一步退场。
挂掉电话后,任思檐扫了眼间或人来人往的大堂,而后又环顾了下眼下这个开放式的沙发区,最后把目光落回步蘅身上:“人比以为的要多。Evelyn,介意进我的套房吗?”
Neo必然也在,步蘅同任思檐又算是战友,此外又都经历过港岛小报夸张标题的毒打,很难有这种顾忌。
步蘅倒是反向提醒他:“我没关系,倒是你,万一被有心人作文章,恐怕被潜的那个名号会扣给你。”
刚卷入控制权纷争的时候,“疑似赘婿”“白面书狐”的名号都背过。任思檐曾经在意过,小拇指上象征单身主义的戒指挂了很长时间,一度挂成了习惯。
如今早已适应,任思檐只好整以暇地笑,慢慢挪动不那么灵活的腿:“没关系,毕竟收的薪酬到位。何况我刚过完生日,又老了一岁,羞耻心也进一步萎缩了。”
步蘅配合他的行走速度,步速明显慢于平时。若是路人不特别留意,其实不太能想象到,眼前挺拔的男人遭受过差点致其再也无法站立的重创。
只要没人像叶雾山那样,刻意制造所有人都需要跑动起来的场合,来凸显任思檐的残缺,妄图摧毁他为人的尊严。他在人群中惹人眼的从来不是走姿,更不会是步速。
进了套房,Neo已经叫好了客房服务,中西合璧的茶歇套组已经陈列在客厅的边几上。两个人的饮品喜好他心中有数,室外正值晚高峰时段,咖啡因的摄取应酌情减少,他已经提前开始备煮花茶。
步蘅进门后没忘肯定刚跟了任思檐一年的Neo:“Neo,你这样细致要把任总惯坏了。”
任思檐更为大方:“我可以把Neo留在北京,借你至少半年。”
Neo不是第一次被boss们拿来打趣,心如止水,见怪不怪,甚至微笑自荐:“二位老板都觉得我还ok又感到为难的话,我不介意辛苦一些,两头吃,多赚一点置产的钱。”
边开玩笑,任思檐边将一份草案递给步蘅:“下下周,叶董生日,是个召集会议的好日子。”
他们是下午的航班抵京,一路僵坐几个小时,此刻持续久站多少勉强,任思檐话落先一步坐了下来,说:“这是我的意见,最终什么时候动,决定权在你。”
面对叶雾山,任思檐并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只是他有仇不会当场报,要等待效果最大化的时机,可以隔夜,甚至隔长夜。
步蘅和他是一路人,他看得分明。所以才会互相赏识,交付信任。
或许,她比他要更擅长织网一些,更为果决,也更为思虑全面。
当初律师建议过将祖荻的全数资产转为家族信托统一管理,确定一名信托基金代理人,基金的股权再由几人及家人共享。这种方式有利于家族团结、事业稳定,所有人参与管理家族事业约等于只能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介入。
这种方式适合未来,但并不适合没有将蝗虫刨除出去的现在。她没有接受推进这种方案。
祖荻仍健在,叶雾山便惦记败坏她数十年积攒下的口碑,资金想往海外调、核心资产想往资本主义世界卖。
除了将叶雾山彻底踢出董事会,不必偶尔需要直面那张脸,叶雾山自认为从祖荻那里已经顺利继承下来的部分不动产,步蘅和叶鹿吟也有了打算。已经在祖荻过世前拿到了更新的遗嘱,公证留存,只待他接近一无所有,认为还有一众祖屋、楼宇商铺傍身作为退路的时候全部收回。
她安排得非常周密,甚至提前封死了叶雾山借此闹事的合理性。近一年来,为叶雾山买了不少公关稿,为他立了个和他抛妻弃女、见利忘义的形象异常割裂的新人设。将他塑造成一位极其爱女的老父亲、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托举外孙女的外公、百年后将捐出所有财产投身公益的良心资本家、一件衣服洗无数次穿N年不忘本的老港人……一番操作下来,叶雾山估计没有领悟到其中精髓,对她的态度开始拧巴起来,称不上友好,可比
对其他人来说像个人一些。
这些新人设,恐怕不方便他在日后与晚辈不睦争财产,不方便借媒体喊话,尤其不方便痛哭骂街。
遗憾的只是,叶鹤鸣去世半年后,警署开始对那起车祸起疑,却至今未有新的进展。
“日子是很好”,步蘅在读过任思檐递过来的文件后才至迟开口,“但我好像没有等的耐心了”。
叶雾山,林胤礼……这些人,她清理的时间拖得实在太久。
至今还能记起某些滑稽的心情,当叶雾山带林胤礼出席某些场合,她初次发现二人竟然相识;当叶雾山带林母嚣张地踏足祖荻的灵堂;当此前林胤礼同她和祝青的萍水相逢变成了有意接近;当叶雾山竟然想“亲上加亲”,促成她和林胤礼这一双“志同道合”的人结合,以便商量结成一致行动人,稳坐大股东之位……
寡廉鲜耻和卑鄙,实在不足以概括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