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只有零星几人尝试。有个老人录下一句颤抖的话:“大黑,今年院子里的枣熟了,你最爱吃的……”说完便泣不成声。
第二天,录音机自动播放。所有人听见的不是老人的声音,而是一阵熟悉的狗吠,紧接着是爪子挠门的声音,就像多年前每个傍晚它等主人回家那样。
第三天,录音机旁多了一串湿漉漉的爪印。
第四天,工作人员发现机器内部长出了细小的毛发,呈棕黑色,经检测与某种已灭绝家犬品种完全吻合。
第五天,整整一千两百人排队录音。有人喊“小白”,有人唤“阿福”,有人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送走的。”
到了第七天,录音机不再需要电源。它悬浮半空,持续播放着来自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呼唤与回应。声音交织成一首无词的歌,回荡在整个城市上空。
当晚,全城居民报告做了同一个梦:他们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两侧全是门。每一扇门后都传来熟悉的声音??猫叫、鸟鸣、犬吠、蹄踏地面……有人推开门,看见幼年宠物正趴在毯子上打盹;有人打开另一扇,发现那只战死的坐骑正昂首等待出发。
李小川也做了这个梦。
他推开最后一扇门,看见苏平站在海边,穿着当年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手里拿着一块蜂蜜面包。
“你来了。”苏平笑着递过来,“这次换我请你。”
他接过面包,咬了一口,甜味直达心底。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
“我一直都在。”苏平望着大海,“只要你还记得,我就不会真正离开。”
醒来时,窗外正飘着细雨。李小川起身走到窗前,忽然发现楼下石阶上坐着一只瘦小的黑狗,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抬头望着他的窗户。它没有项圈,没有芯片,甚至连明显的特征都没有,就像千万只流浪狗中的一只。
但他认得那眼神。
那是十年前,他在桥洞下第一次遇见苏平时的眼神??饥饿、警惕,却又藏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
他迅速披衣下楼,打开门。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蹲下身,轻声问:
“你……饿了吗?”
小狗没有扑上来,也没有逃跑。它缓缓站起,抖了抖身子,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最终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膝盖上。
那一刻,母种再次震动,传出一句话:
**“这一次,让我来学人类怎么爱。”**
李小川抱住它,任雨水冲刷脸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街灯渐次亮起,照亮归途。
而在遥远的海底,那头鲸犬形态的巨兽缓缓沉入深渊,身体逐渐分解,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上。每一粒光,都变成一颗星星,缀入夜空。人们后来称这片新出现的星域为“守望之廊”。
据说,每当有人呼唤逝去的伙伴,其中一颗星就会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
谁教你这么御兽的?
没人教。
是你自己,在一次次弯腰、一次次呼唤、一次次不肯放手的过程中,学会了这世上最难也最美的技艺。
从此,这片土地不再问“你能驾驭多少强大灵兽”。
而是问:“你曾为谁停下脚步?”
答案,写在风里,刻在心里,响在每一次无人听见却坚持摇响的铜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