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均手扶着车头,抬腿对着扳手蹬了一脚,螺丝松了,他沉默地开始卸下一颗。
邹飏转身走开了,到对面的围墙边儿上靠着。
这个墙在路对面,他在这儿只能看到樊均上半身,看不到他操作的过程,但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出来,单手换备胎,再怎么都会费劲。
樊均把前轮卸了下来,滚到了后斗那边儿,然后开始拆备胎。
这车的备胎在车底,得先用扳手拧,把备胎放下来,那个螺丝比轮胎上的更紧,如果之前从来没换过备胎的话,那就是一次都没拧过。
反正樊均也拧开了,时间长点儿,最后也是站车斗里用脚蹬的。
备胎拿过来之后樊均在前轮位置愣了一会儿,然后蹲了下去。
邹飏盯着车头,好半天也没看到樊均起身。
犹豫了几秒之后他快步走了过去。
刚转过车头就看到樊均左手按在地上,右手正抓着左手手指往上扳。
“抽筋了?”邹飏心里猛地一抽,过去直接一条腿跪到地上,抓住了他左手手腕,拉起来把胳膊肘压在自己膝盖上,按着他手掌往回推。
能感觉樊均的手臂抖得很厉害,估计也痛得不轻,樊均眉毛都拧起来了。
这么绷了一会儿,樊均轻声说了一句:“好了。”
邹飏松了劲,又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会儿。
“不疼了。”樊均说。
“嗯。”邹飏应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
樊均甩了甩胳膊,轻轻舒出一口气:“你……”
“回墙边儿蹲着。”邹飏说。
樊均没出声。
“等你再抽筋儿了再过来,”邹飏说,“或者就在那儿等着你自己扛过去,是吧。”
樊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啊!”邹飏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吼了一嗓子。
樊均拍了拍手上的土,还是沉默着。
“你在犟什么啊!”邹飏凑到他右耳边又喊了一声。
“听得到。”樊均说。
“那你回答我。”邹飏收了声音。
“这是我现在的工作,我需要一个人完成的工作,你在的时候可以帮我,你不在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樊均看着他,声音慢慢也扬了起来,“总会有各种问题需要解决的!我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说明我干不了这个活儿!”
“你不是在治疗吗,不是已经在恢复了吗!”邹飏说,“又不是好不了了!我在的时候帮你,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处理不就……”
“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樊均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要多久!”
邹飏看着他:“那又怎么样?”
“对于是你来的确,那又怎么样,”樊均说,“不是你听不见,不是你手动不了,不是你每天担心是不是又得别人帮忙了。”
邹飏没了声音。
“邹飏,”樊均弯腰把备胎扶了起来,“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也不会这么犟,但你……就是不行。”
邹飏没说话,看着他右手提起备胎,左手因为不敢再用劲,有些吃力,用膝盖顶着才把备胎怼到车轴上对准了。
接着上螺丝就轻松多了,最后撤掉千斤顶,换下来的轮胎他打算扔到后斗里,搬轮胎的时候,邹飏走过去一块儿抬了一把。
“就搬东西这种事儿,”邹飏说,“任何人搭把手都是正常的,分得清吧?”
“……嗯。”樊均应了一声。
他转身准备回车上的时候,樊均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开吧。”
“嗯。”
嗯是嗯得挺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