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蓝金色龙角自头顶生出,裳熵抬起蓝眸,蹲下。身子,支起膝盖,将人撑上去。一手护在她背后,一手对准了伏郁珠,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正打算这么做时,她看到红色的身影从坑边缓缓走下来。
裳熵方才聚起的灵气休止,但并未收回,而是保持着同样的警惕。
江舟摇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双目空洞,像个失魂落魄的鬼,径直走到躺在大坑中央的人身边。
毕竟有底子在,经过了这么一会时间的恢复,伏郁珠攒了些体力,终于坐起来,刚抬头就看见江舟摇,两厢无言。
阳光从站立的女人身后透过来,让她的脸有些看不清。伏郁珠却因为这点自然的遮掩而回想到过去。
在光明宫里发生过但被袭击中断的婚礼,遵循的全是中原那边人结婚习俗。穿一身红,戴红盖头,喝交杯酒,找人来吹吹打打八抬大轿,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本来在书上看到这些时,伏郁珠只觉得太复杂,没有那种必要,况且她是象征着神秘与贵气的源雾伏家的主人,还弄出这种幼稚的响亮排场,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不过,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了,弄就弄吧。
有了这个想法后,本来打算完全按照那边的礼仪办,她经历过一次婚姻,但都是被动接受,别人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这还是第一次完全遵循自己的心意主办,多少有些新鲜。
想到最后,排场,还是要的。吹吹打打?她伏家最不缺丝乐歌舞。宴请来客?让整个塞顿城一起参与不就行了?至于什么八抬大轿之类的,都非常容易解决。
她拿着笔在纸上挥毫,迅速又不失精细得设计完之后,逐渐意识到,这件事好像本来就该是由需要结婚的人自己决定的,而不是浑浑噩噩由别人来安排。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像水滴入墨,消失不见,在她把关于婚礼的想法告诉江舟摇时,那女人放下缝补的水袖,还是那副温吞似水的表情,说自己不喜欢张扬,也不乐意像个猴子似得被观看。
伏郁珠赞同这句话,但也知道在婚讯的消息流传到塞顿城的大街小巷之前,对于那位外来者封灵上仙的质疑丝毫不会减少。
塞顿城与伏家都与世隔绝,且重视血缘的纯正性,排斥外族人,作为家主,伏郁珠本应像她死去的哥哥一样找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结婚,可她打破了这个规矩。这必然会引发不满,江舟摇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少不了被攻击。
她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稳固一下江舟摇在伏家的地位,顺便表达态度,不过看她那么抗拒,还是没有坚持,把计划一砍再砍。最后只剩下了交杯酒,那三拜。
想到这,伏郁珠看见嫁衣上晃动的金银装饰,记忆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刚开始,对于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伏郁珠兴趣不大,只不过她身份特殊,且深受伏璃喜欢,所以才多留意那么几眼。她经历过拉身居高位之人下水,也坐过权利滔天的位置,一向是个极为小心的人,可她还是没想到,这几眼会让她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细究原因,也许还要归于感情,但真要说起来,让她自己回答,其实真没多少。
送到她眼前的美色太多,各种类型都品尝过,早就腻歪了。江舟摇与她们相比,也不是什么万里挑一的绝世大美人,值得多费注意力。
能够被吸引,只不过这人做事够绝,也够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断就断,不留后路,且某些时候的眼眸太过于专注,所以才让她恍神那么一瞬间。
这场婚礼不过是奖励她听话所以给个名分,谁曾想她少有给出的好意下居然埋藏着利刃。
本来就算*是被天虞门针对清缴,她也有办法将众人斥退的,可现在。。。。
罢了,是她自作自受。
伏郁珠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只是无话可说。
她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可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进入毒雾的?”
她的毒雾阵法无关感情或选择,只与进入者的品种有关,不管她怎么动摇,这一定律在阵法诞生时就不可撼动。江舟摇可是纯正的人,按理说应该会像谢眉一样,被阻拦在外,但事实并非如此。
伏郁珠不记得给过她的一些法器里还有这个作用,这只能是江舟摇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
江舟摇无意隐瞒,将领口拉得低了些,胸前靠近锁骨的位置,烙着一枚妖印,刚烙上去没多久,血色清晰。
见状,伏郁珠瞬间笑了出来。
她摇摇头:“烙上这个,不出三个月,你就会死去。”
江舟摇果断道:“我不会活那么久。”
上方传来细石响动,江舟摇迟缓着昂首望去,看见伏璃灰头土脸的扒上坑边。
瞧见下方状况,伏璃脸色大变,惊叫了一声娘,便探手往下冲来。
江舟摇抬手,一截粉色水袖自她袖**射而出,仿佛一条灵蛇爬满伏璃全身,并瞬间收紧,牢牢捆绑。
伏璃一时间不着力,下滑变成了下坠,一路滚到了最下面,脸朝下埋进破碎的血肉堆里。
西尘也早已赶来,却被谢眉拦住,分身乏力。
伏郁珠瞥了眼不远处蓄势待发的裳熵,认清时局,叹了口气,再次转向江舟摇,正要说什么,忽而大地一震,某种不详的崩裂声从远方传来。
江舟摇道:“你方才说,我靠近你是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