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大挂断电话后,没有立刻合上笔记本。她坐在窗前,望着天边渐亮的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枚旧螺丝??那是父亲早年修电视时留下的,被她一直收在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小时候,她总以为这颗锈迹斑斑的小东西毫无价值;如今再看,却觉得它像一枚勋章,刻着一个家庭从泥泞中爬起的全部重量。
她轻轻将螺丝放回口袋,起身走向衣帽间。衣柜最深处挂着一套深灰色西装,剪裁利落,肩线笔直,是特意为这次M国之行定制的。镜子里的女人眉目清冷,眼神坚定,已全然不是当年那个躲在父母身后、怯生生打量世界的小女孩。命运曾把她抛入陌生人家中,让她在偏见与冷漠中长大;可也正是那段岁月,磨出了她骨子里的韧劲??不靠施舍,只凭自己,一寸一寸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出发那天清晨,商易楠早早等在楼下。见到林嘉大提着行李箱走出来,他笑着递上一杯热咖啡:“紧张吗?”
“不。”她接过杯子,吹了口气,“只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飞机起飞时,晨雾还未散尽。舷窗外云层翻涌,如同她心中蛰伏已久的计划正缓缓铺展。她在脑海中复盘此行目标:第一,实地考察人机里的实验室,确认其量子通信技术的可行性;第二,与几位此前通过商会结识的海外投资人面谈,探讨设立境外研发中心的可能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向世界宣告,林氏集团不再只是制造者,更是规则的制定者。
十小时飞行后,M国东部时间傍晚六点,航班落地。
机场外已有专车等候。司机是个亚裔中年男子,见到林嘉大后恭敬地递上一张名片:“陆先生派我来的。”
林嘉大微微一怔。她并未通知任何人行程,甚至连父母都只说“出差”,唯独没提目的地。可陆正则……竟然知道了。
她没多问,默默上了车。车子驶入城市夜色,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消息:
【我知道你要来。实验室已准备就绪,明早九点,我在等你。】
发信人:人机里。
林嘉大盯着屏幕良久,最终回了一个字:“好。”
次日清晨八点半,她已站在一栋不起眼的科技园区门口。整栋建筑外表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但安保级别极高。刷脸、指纹、虹膜三重验证后,电梯才缓缓下行至地下三层。
门开的一瞬,冷气扑面而来。
宽敞的实验室内部灯火通明,无数仪器安静运转,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中央操作台前站着一人,白大褂整洁,背影清瘦。
“你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人机里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想浪费任何一秒。”林嘉大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带我看核心项目。”
他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才点头:“跟我来。”
穿过两道防爆门,他们进入一间全封闭式实验舱。墙上投影着一组动态模型??一颗微型芯片正在模拟量子纠缠态的信息传输过程。
“这是我们最新的‘灵犀’原型。”人机里声音低沉,“理论上,它可以实现绝对加密通讯,且延迟低于0。001毫秒。目前全球只有三个团队接近成功,我们是其中之一。”
林嘉大走近玻璃罩,凝视着那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芯片,心跳不由加快。
“能量产吗?”
“不能。”他直言不讳,“材料成本太高,工艺良品率不足3%。而且……”他顿了顿,“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算力支持算法优化,现有的服务器集群撑不住大规模仿真。”
林嘉大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我带来资金、供应链,还有国内完整的制造体系呢?”
人机里抬眼看向她:“你是想合作?”
“不是‘想’,是‘必须’。”她直视他的眼睛,“你有技术,我有市场和资源。单打独斗,我们都走不远。但如果我们联手,五年内可以让中国掌握下一代通信标准的话语权。”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终于,人机里笑了,极轻的一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敢想。”
“我不是在做梦。”林嘉大取出平板,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拟定的合作框架草案。第一阶段,由我方注资五千万美元,用于扩建实验室并招募人才;第二阶段,在长三角选址建设中试生产线;第三阶段,联合申报国际专利池,主导行业规范制定。”
人机里接过平板,一页页翻看,眉头渐渐舒展。
“你连股权分配都想好了?”
“7:3。”她说,“你七,我三。技术为主导,资本为辅助。但我保留对商业化路径的决策否决权。”
这条件出乎意料地优厚。按常理,如此高风险投入,投资者往往要求更大话语权。可她却主动让渡控制权,只为换取对方的信任与全力以赴。
人机里看着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商业逻辑。她在下一盘更大的棋,而她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理想主义。
“为什么是我?”他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