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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万众之敌（第2页）

而在边境舰队的巡洋舰上，那位老兵将妻子的照片贴在驾驶舱内壁后，并未就此停步。他召集了几名同样服役多年的老兵，秘密启动了一项名为“归名行动”的任务??利用军用信道残余权限，向全银河广播一段音频：

一段由真实人类录制的摇篮曲。

没有修饰，没有算法优化，只有一个沙哑却温柔的女声哼唱着古老旋律。歌声里夹杂着咳嗽、停顿，甚至一丝疲惫，却正因为如此，显得无比真实。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执行非官方指令。”老兵对着通讯器说道，“但我们执行的是最该被执行的任务??告诉所有人：你还被人爱过。”

信号扩散开去，穿越星域，抵达一颗又一颗孤独星球。在某个荒废的空间站里，一名流浪技师听着这首歌，忽然放下工具，蜷缩在角落啜泣。他已经三十年没听过人类的歌声了。

同一时间，银河司法中心的铁面官已离开办公室，登上一艘前往中央议会的穿梭舰。他穿着旧式制服，胸前别着一枚早已失效的正义徽章。随行人员问他是否需要护卫，他摇头：“这次，我说的话不需要武力保护，只需要有人愿意听。”

当他出现在议会大厅门口时，全场哗然。这位曾因主张恢复情感权利而被革职的法官，如今竟堂堂正正走了回来。

“我要发言。”他说，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殿堂。

议长试图以“无席位代表不得列席”为由拒绝，但就在那一刻，三百多名中立派官员集体起身，齐声道：“我们邀请他。”

寂静降临。

铁面官缓步走上讲台，摘下最后一层面具，露出布满皱纹的脸庞。

“一百年前，我们相信理性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开口，“于是我们发明了情绪抑制芯片，推行‘纯净心智工程’，把哭泣定义为疾病，把思念视为隐患。我们以为这样就能建立永恒秩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位议员。

“可结果呢？战争并未停止，贪婪更加隐蔽，背叛不再是冲动，而是精密计算后的最优解。因为我们否定了人性中最根本的东西??联结。我们切断了人与人之间的温度，然后惊讶地发现社会变得冰冷。”

台下有人冷笑：“所以你要让我们回到混乱的情绪时代？让仇恨、嫉妒、愤怒再次主宰决策？”

“不。”铁面官平静回答，“我要的是平衡。不是放纵情绪，而是承认它的价值。悲伤让人懂得珍惜，愤怒催生变革，思念维系文明。如果连失去都不允许感到痛苦，那拥有还有什么意义？”

他举起手中的信??儿子写给他的那封。

“这是我儿子写的。他没有接受情绪净化，所以他能告诉我：‘爸，我为你骄傲。’而我，作为一个被体制抛弃的父亲，终于也能回一句：‘孩子，我爱你。’这不是软弱，这是完整。”

大厅陷入长久沉默。

最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站起来，声音微颤：“我参与过早期心印技术研发。当时上级要求我们将共情能力列为‘可控变量’，我问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太难管理。’今天我才明白，真正难管理的，不是情感，而是谎言。”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有人提出重启“情感教育课程”，有人建议设立“记忆修复基金”，更有地方代表请求立即废除对“觉醒者孤儿”的通缉令。

变革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与此同时，在冰封星球的纪念碑前，苏晚宣布成立“心印学院”，旨在培养新一代守碑人??那些能够守护记忆、传递情感、引导共鸣的年轻人。首批学员来自各地觉醒群体，包括陆昭、叶知、阿芽，甚至还有几位曾效力于“净界计划”的前研究员。

裴远坐着轮椅出席开学典礼，手中捧着他编撰的《被删除的三百七十二个夜晚》。书中不仅记录了自己的回忆，也收录了数百位普通人临终前未能说出的话：

>“对不起，我没陪你走到最后。”

>“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如果还能重来，我会多抱你一次。”

他说：“这本书不会出版，也不会数字化。它只有一本实体，放在学院图书馆最深处。谁想读，就得亲自走来，坐下，一页页翻完。因为有些记忆，必须用双手承接。”

仪式结束当晚，林照独自返回静默核心。桃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盛，枝头新芽萌发，旧花未谢，仿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界限。她靠在树干上，仰望星空，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波动。

是母亲的气息。

不是幻觉，也不是数据模拟。那种温柔、包容、略带责备却又无限怜爱的感觉，实实在在地笼罩下来，就像小时候生病时，母亲坐在床边为她掖被角。

“妈……”她喃喃，“你真的还在吗？”

风拂过耳畔，桃花簌簌而落。一片花瓣轻轻贴在她唇边，像是一次遥远的亲吻。

紧接着，桃树内部传来细微嗡鸣。树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表面流动着无数细密光纹。林照伸手触碰，瞬间，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是第一代守碑人的遗志。

原来，“心印网络”最初并非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延续。当人类首次实现星际迁徙时，科学家们担忧漫长的旅途中，文化与情感会逐渐断裂。于是他们创造了这个系统，希望借由集体记忆的共鸣，维系文明的灵魂。

可后来，权力觊觎了这份力量。

“净界计划”篡改了原始协议，将“记忆共享”变为“记忆审查”，把“情感联结”扭曲成“情绪监控”。唯有桃核留存一线火种，等待继承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