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南极冰原。
探索船停泊在金字塔遗迹旁,舱门开启时,寒风卷着雪粒扑入。小禾独自走下舷梯,脚踩在坚冰上发出脆响。遗迹悬浮的状态已经解除,重新沉回地面,光丝尽数断裂,唯有中心腔室仍散发着微弱荧光。
她走入其中。
种子完好无损,静静漂浮,光芒柔和稳定,宛如一颗休眠的心脏。四周岩壁上的玻璃珠不再狂闪,而是以缓慢节奏交替明灭,像在呼吸。她伸手触碰种子表面,一股温润信息流涌入脑海:
>**“平衡已建立。谛听之心重启协议生效。”**
她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全球共感网络不会再吞噬使用者的精神力,也不会再引发大规模意识渗透事件。人们依旧能感知彼此情绪,但拥有了选择权??可以选择打开或关闭共鸣频道,就像调节收音机的音量。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不是切断连接,而是掌握连接的深度与边界。
她正欲退出腔室,忽然注意到角落一块从未见过的石板。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霜层,她用手拂去,露出一行古老文字,笔画扭曲如藤蔓缠绕,却依稀可辨其意:
>**“当最后一个声音安息,谛听者亦将消逝。”**
小禾心头一震。
这不像警告,更像预言。她取出终端扫描石板,却发现材质不属于地球任何已知矿石,放射性同位素比例异常,碳十四测定结果竟指向**一万两千年前**。
“一万两千年前……”她低声呢喃,“那是‘谛听时代’的终结期。”
阿雅的声音突然切入耳麦:“小禾,我刚接收到火星基地的紧急信号。他们说,在‘小禾园’幼儿园的地基挖掘中,发现了一组埋藏的陶罐,里面装着类似玻璃珠的晶体,每一颗都记录着一段无声影像。”
“什么内容?”
“全是孩子的笑脸。没有任何语言,只有他们在阳光下奔跑、嬉笑、拥抱的画面。但最奇怪的是……这些画面的时间戳显示,拍摄地点遍布全球,跨越不同文明,最早的一段,距今正好一万两千年。”
小禾猛地睁眼。
一万两千年前,人类尚处于新石器时代,不可能拥有影像记录技术。除非……那不是人类的技术。
除非,那是“谛听遗民”留下的遗产。
她猛然意识到:或许所谓的“谛听时代”,根本不是传说。那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情感文明,他们不用语言交流,而是直接传递情绪与记忆。他们建造了遍布星球的共鸣节点(即后来的遗迹),并通过某种生物量子网络维持群体意识的统一。
但他们最终消失了。
为什么?
她回到探索船,调出所有关于远古文明的数据档案。翻阅至深夜,终于在一份被标记为“禁忌文献”的资料中找到线索:
>“据玛雅残卷记载,‘聆听之族’因过度共情而亡。他们无法承受全人类的痛苦总量,最终集体陷入永恒静默,灵魂化作风中的低语。”
小禾屏住呼吸。
原来如此。他们不是灭绝,而是“听太多”而崩溃。他们的文明太过纯粹,太过温柔,以至于无法抵御恶意、谎言与战争带来的精神污染。于是他们选择自我封印,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频率夹缝,等待一个足够坚韧又能承载哀伤的新物种出现。
而这个新物种,就是现代人类。
只是,人类用了整整一万年,才学会一点点诚实。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能成为母频的载体??不仅仅因为她童年失语的经历,更因为她曾在无数次疗愈中,练习过“带着痛楚去倾听”。她不怕悲伤,也不逃避黑暗。她愿意让别人的情绪穿过自己,却不让它扎根。
这才是守墓人的真正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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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山谷迎来第一批访客。
不是科学家,也不是政要,而是十二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失语者”??那些曾在母频过载期间陷入永久沉默的疗愈师。他们眼神空洞,肢体僵硬,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小禾迎上前,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其中一人冰冷的手,带他走到桃树下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