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喉结滚动,狠狠咽下堵在心口的恶气,挣脱妈妈的玉手,双臂死死抱在胸前,像一头被强行锁住的困兽,只能用冰冷刺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恶狠狠了一眼赵天后。
他深吸一口气,转看向妈妈,妈妈以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重新坐回主位。
她努力维持着端庄威仪的姿态,那张保养得宜的鹅蛋脸上,试图重新挂起属于集团掌舱舵人的职业微笑,红唇轻启,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欢迎各位投行代表,前来洽谈本次至关重要的融资合作。”
话音落下。
一片死寂。
没有预料中礼貌性的轻微掌声,没有任何代表出声回应或点头致意。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
妈妈脸上那抹强撑出来的、带着一丝僵硬的微笑,如同遭遇了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凝固,然后一点一点,彻底冷了下去。
“额,说!你瓜怂,有毛病吧!”
黄老干瘦微驼的身子,像根弹簧似的从妈妈左边的座位“增”地弹起来,一只脚“啪”地踩在光洁的椅子上。
他撸起半边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袖子,露出枯瘦如柴却青筋暴起的胳膊,又顺手把那条踩在椅面上、明显长了一截、皱巴巴的西裤腿往上拽了拽。
“额大妹子的那什么围,跟今天这买卖,有个蛋毛关系!”
他斜着那双浑浊得三角吊梢眼,扫过满桌西装革履的投行精英,满脸不屑。
“刚才,额大妹子说话,你们都聋了?!呱唧唧!”
黄老当先拍起枯瘦的老手,发出干巴巴的响声,铜铃似的眼睛狠狠瞪着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赵天。
赵天墨镜下的脸皮抽了抽,不情不愿地跟着拍了两下。
那群投行精英们面面相,最终也只能稀稀拉拉地跟着赵天的节奏,敷衍地鼓起掌来。
“啪啪啪……”妈妈见掌声终于响起,礼貌性地微微点头。
她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眸光却带着一丝无奈,警向正从怀里掏出两盒劣质自卷烟卷的黄老。
“管了,管了!”
黄老操着浓重的陕地口音,旁若无人地开始往每个人面前亮的会议桌上扔烟卷。那粗糙、一看就廉价得掉渣的烟卷滚落在文件旁、水杯边。
“来,来,吃烟!吃烟!”
他干的嘴唇吧嗒着,自己先叼上一根儿,划了根火柴点上,劣质烟草的呛人味道立刻在昂贵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众人看着面前那粗陋的烟卷,眉头都皱成了疙瘩,谁也没动。
黄老深吸一口,喷出一股浓烟,手指隔空点了点戴着墨镜的赵天,粗声粗气地问:
“哎!那个谁!你刚说的‘三围’,到底是个啥意思?”
“就是奶子、小腰、屁股的尺寸啊!”
赵天扯着肿胀的嘴角,双手极其下流地在自己胸前、腰跨和臀部比划着,淫邪的目光像黏腻的在妈妈身上爬行。
黄老盯着赵天那不堪入目的手势,浑浊的老眼眨了眨,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哦——!弄半天是这!”
随即,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对着赵天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呸!你瞎吗?!额大妹子啥样,你狗眼珠子是出气用的?!”
他猛地转向主位上的妈妈,拍着干的胸脯,声音洪亮得震人耳朵:“大妹子,你面皮薄,害臊!额替你说!咱……”
“黄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顾城双眼赤红得几乎滴血,伸出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直直戳向黄老,从喉咙深处挤出狂暴的嘶吼:“老棺材子!你给老子闭嘴!闭嘴!!!”
黄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吼声震得一缩脖子,倒真愣了一下。
可转眼,那张老脸上又挤出混不吝的嬉笑,甚至冲着顾城招了招手,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
“嘿嘿,急啥眼嘛?那……那你自个儿说?”
顾城气得眼前发黑,胸膛剧烈起伏,呼味作响。
他猛地偏头看向身边的妈妈,那张端丽明艳的脸庞此刻血色尽褪,紧抿的红唇微微发白,细长的柳叶眉灯紧,眸子里是极力压抑也无法完全遮掩的难堪与羞愤。
身为儿子瞬间读懂了妈妈眼中那份巨大的耻辱!
这股认知如同滚油浇进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