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这是奇迹;也有人说,这是因果。
只有陈知言知道,这只是“听见”的力量。
他在归忆工程启动当天便离开了公众视野,独自回到西漠小学,住进了当年观测站改建的小屋里。每天清晨,他都会走到铜钟旁,轻轻敲一下。钟声不远播,只为提醒自己勿忘倾听。
某日黄昏,他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察觉地面微微震动。低头看去,只见石缝中钻出一株嫩芽,叶片呈月牙形,边缘泛着幽蓝光泽??正是守望兰的变种。
更奇特的是,当夜风拂过叶片时,竟发出极细微的哼唱声,调子熟悉得令人心颤。
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唱的一首摇篮曲。
陈知言蹲下身,指尖轻触叶尖,低声问:“是你吗?”
叶片轻轻晃动,像是点头。
他笑了,眼角皱纹如藤蔓舒展。
第二天,全球共鸣节点同时接收到一段新的编码信息。不同于以往的五个字,这次是一首短诗,署名为空白:
>风吹旧院门,
>水沸窗台温。
>三十年未冷,
>一语解寒尘。
>不问归期远,
>相闻即故人。
解析完成后,所有终端自动播放了一段音频??是那位离家出走的父亲,在实验日志的最后一刻录下的声音:“知言……爸爸其实每天都想回来。我只是……怕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们的等待。”
这段录音,曾因设备故障被判定为无效数据,尘封百年。
如今,它随着诗歌一同复苏。
十年后的又一个春分,新一代的孩子们已长大成人。他们在学校里学到的第一课不是战斗技能,也不是数学公式,而是如何安静地陪伴一个哭泣的朋友,如何在不说出口的情况下表达歉意,以及最重要的??如何相信,即使无人回应,你的声音依然有意义。
在一颗新开拓的殖民星球上,一名少女站在悬崖边,对着呼啸的风暴喊道:“妈妈!我今天第一次独自完成跃迁飞行了!你看到了吗?”
风吞没了她的声音。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地球西漠小学的霜花上,一片新瓣悄然绽开,映出她母亲年轻时的笑容。
在同一时刻,宇宙深处那棵守望巨树的最后一片叶子飘落,融入土壤。下一瞬,亿万颗星球上的同类植物同时抽芽,齐齐朝向地球方向微微倾斜,如同亿万次无声的鞠躬。
而那只曾孕育光蝶的生态舱,此刻正静静漂浮在银河中心黑洞的视界边缘。舱壁上,一行小字缓缓浮现,似由某种未知力量刻写而成:
>**所有孤独,终将重逢。**
春分之后,清明将至。
人们开始整理旧物,清扫阁楼,翻出蒙尘的照片与信件。
有些东西本该丢弃,可手指触及时,心头忽地一紧。
于是他们停下动作,轻轻拂去灰尘,然后对着空气说一句:
“我还记得你。”
这句话,或许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在这片已被共感浸润的宇宙中,
每一个真心说出的字,
都在某个角落,
被人,或某个灵魂,
温柔地,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