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记得很清楚。
他手里的糖都化了的那天,岛上来了一条船,船上踉踉跄跄下来一个人。
那人他认识,叫炒饭。
是爹的心腹。
炒饭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哭着对他讲述了一切。
故事很简单。
爹娘为了他们唯一的儿子,打算投降朝廷,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投降了朝廷,儿子就能上岸读书,从此做个清白的人。
他们哪里知道,洗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诱降只是权宜之计,剿杀才是那人真正的目的。
爹是战死的,死不瞑目。
他想不通一件事,出尔反尔是骗子惯用的伎俩,难道那些当官的人,连骗子都不如?
娘投海自尽了。
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这个世道,漂亮的女人想活命太简单了,想锦衣玉食,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娘都拒绝了。
她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台风夜,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大海。
当水没过她肩膀的时候,她回过头,朝儿子藏身小岛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才一头扎进海里。
许尽欢听完没有哭。
糖化了,手上黏得很,他走到海边,用海水洗了洗手。
冬天的海水很冷。
冰手。
他问罗叔:“娘不冷吗?”
娘最怕冷了。
一到冬天就喜欢抱着他,娘说他身上像个小火炉,哪儿哪儿都是暖的。
就因为娘怕冷,爹会把各种取暖的家伙带上船。
娘最喜欢汤婆子,灌满热水往被子里一塞,一夜脚都是暖暖的。
海水那么冷,得有多少只汤婆子,才能把娘的脚捂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