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流玉猛然想起师兄还有正事要办,连忙道:“时候不早了,师兄现在过去,孔先生应当刚刚好下课,我就不打扰了。”
山道宽阔,足够五六人并行。但石流玉还是在陆临渊告辞前行时,极有分寸地侧身让至一旁。待陆临渊魏危二人走过一段路,他才重新招呼仆役接着往前。
回望山路,三十二峰的烟尘被太阳拂照,仿佛巍巍仙境。石流玉那抹石青色的身影,如同投入林海的一滴水珠,渐渐隐没在苍翠山色与氤氲烟岚之中。
陆临渊收回目光道:“石流玉是三叠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天资聪颖,心性纯然,协助他师父打理儒宗上下事务。魏姑娘若是在儒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直接找他。”
魏危若有所思:“原来你们儒宗是有这样正经的弟子的。”
陆临渊:“……什么叫这样正经的弟子?”
魏危:“我读过,你们孔圣说吾日三省吾身,与朋友交而不信乎。石流玉把你当做师兄,可他刚刚才被你骗了。”
陆临渊似笑非笑:“君子欺之以方,何况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何况马上就不是骗了。
**
尚贤峰的书斋内,墨香浮动。
“陆临渊,你怎么不拖到午饭时再来,还能在我这蹭个饭。”
孔家的年轻家主生得清灵俊秀,察觉到门外脚步声,蹙着一双白皙的面孔,头也不抬将笔搁下。
陆临渊叹气:“孔先生,在外人前给我留些面子吧。”
孔成玉淡淡:“稀奇,你也有要面子的一天。”
孔成玉正抬手欲移开压在宣纸上的紫檀木镇纸,动作却倏然一顿。
就在陆临渊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雨滴悄落浮萍,轻盈而无声地自他身后显现出来。身姿飘逸,渺无声息,竟令孔成玉心中莫名一颤。
就算知道今天的客人不止陆临渊一位,孔成玉也不由得抬眼打量过去。
海清胡袍,身量高挑。
眸如黑子,腰悬佩刀。
陆临渊竟带了一位女子来这里。
第7章堆山骨而成玉
陆临渊显然不是第一次出入孔家的府宅。
刚刚带魏危进来时,只是与门房一个照面,就通畅无阻地拐过倒座房、垂花门、屏门进来,一直到孔成玉的书房。
书房很宽敞,被太师壁隔开,花梨木的书案长约一丈,像个定海神针一般放在里头,上面层层叠叠放着书籍孤本,纸砚笔墨,满目书香。
魏危抬起眼睛。
书桌旁站着一个儒巾襕衫的少年,就是孔家如今年轻的家主,儒宗尚贤峰的峰主——孔成玉。
这人年纪瞧着和魏危差不多大,只是体型略有些单薄,看着不苟言笑,有狷介孤高之操。
魏危能想象这人在学堂上,薄唇抿成一线,眉目微敛,训诫学子的样子。
孔成玉朝魏危点头示敬后,视线却定在魏危的霜雪刀上,抿了抿薄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视线过了一会才移开,有些贪恋。
陆临渊坐在文椅上,给魏危倒茶,一边把茶点往她那边推了推,一边开口:“我听说你近日罚了几个学生。”
孔成玉坐下来:“你消息倒是灵通。”
陆临渊面对魏危抬起询问的目光笑了笑,示意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