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双手交叉着,他的双手紧紧的抵着头,在他身后的是亮着红灯的抢救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仿佛沉入了浩瀚无垠的深海,今日的怪物狂袭使得医院格外的忙碌,来来往往的哭喊声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心烦躁不已。
这样的失控感令他分外的不适。
姗姗来迟的纪东一来便哭倒在手术室门口,他双眸含着热泪,失魂落魄道:“裴祁他还没有出来吗?怎么办呀,裴祁到底能不能抢救回来,怎么办呀……”
纪东那不安的情绪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轩沉着一张脸,冷漠的看着他,“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你现在知道哭了?你们是一起逃回来的,你当初为什么不拉住他,非要让他跑回来,你是失心疯了吗?你不知道回去有多么危险吗?”
陆轩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是彻底的撒出来了。
纪东小声的啜泣着,他低声喃喃道:“他只说回教室拿东西,说让我先走,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走的!”
“呵,你这会倒是会当事后诸葛了,你当时怎么不拦着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陆轩一改往日的沉默,开腔便是夹枪带棒的,打得纪东节节败退的。
在两个人僵持不下时,喻浩沉默的拿了那条脏兮兮的围巾,“或许他是为了这个吧。”
这话一出,直接把陆轩干沉默了。
那条围巾,他哪能不眼熟。
针法生疏不说,连针角都不整齐,偏偏那家伙成天跟个宝似的,拿来带去的。
“阿轩,你放心吧!我绝对送你一份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礼物!”
裴祁那副信誓旦旦保证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陆轩脸上的笑苦到了极点,蠢不蠢呀?这才六月,谁会在六月送围巾呀?
见陆轩沉默了下来,喻浩把那沾染着血污,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围巾交还到了他的手上。
比起大大咧咧的纪东,喻浩的心思更加的缜密,更容易注意到被人忽略到的细节。
随后,曹婉缓缓的赶到,她眼下一片乌青,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这次福利院损失惨重,不少的孩子都死在了这个祸端中,医院成了联邦军队重点保护的地方,不少的难民都来医院寻求庇护,随着伤员数量的节节攀升,医疗系统更是进一步的进入崩溃,医护们不得不进行连轴转,而军队第一时间介入战场,联邦政府则在后方组织起了有序的撤离,而像裴祁这样的命悬一线的伤患根本没有办法跟着大部队撤离。
裴祁的一根筋,陆轩是知道的,所以他一步都不敢离开,更不敢跟撤离的大部队离开,生怕回到裴祁醒来找不着自己。
破晓的光照亮了黑夜。
手术室外,陆轩守了整整一夜,那冰蓝色的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的手臂上留下一个个红印,每当他感觉倦意袭来时,他都会掐自己的胳膊,那从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使得他不得不从倦意中清醒过来。
“叮。”
手术室外的红灯转成绿灯。
陆轩猛地的惊坐起,他手里紧紧的攥着那脏兮兮的蓝色围巾,忐忑的看向手术室门口,只见裴祁带着打氧器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他心头一紧,赶忙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没过危险期。”
说着,刚刚从手术室里推出的裴祁,第一时间被转入抢救专用的ICU,精密的仪器一个个的插在他的身上,那一向活泼爱闹的裴猫猫在此刻彻底的消了音,只能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苍白如纸的脸不见半分的血色。
ICU是无菌环境,除了值班的医护,其他人都不能进去探视。
陆轩只能站在门口,隔着大门的玻璃,费劲的踮着脚往里面探,那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病床,他甚至不知道哪个才是裴祁的病床,他甚至看不到裴祁的脸。
两个人一个在门外,一个门内,却如同相隔两个世界。
一连好几天,陆轩的食欲都很差,一整天下来,他甚至仅是喝了两口水。
令他心情更差的是裴祁的病情,医生跟曹老师说了一通他听不懂的医疗专有名词。
“他这次伤得很重,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一旦离开ICU的仪器,全身器官就会在第一时间衰竭,但是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这是一个未知数。家属请去那边结一下他的医疗账单。”
“好。”曹婉木然道。
她的那一份木然,在看到账单以后荡然无存,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整个人跌在了地上,映入陆轩的眼帘是密密麻麻的治疗费,曹婉的红唇颤抖着。
那一刻,陆轩仿佛读懂了曹婉未说出口的拒绝,他不禁的摇着头,“不行,您不可以放弃裴祁的治疗!”
曹婉的手紧紧的抓着那一页页的账单,直至她的指尖泛白,“你知不知道他光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天就能够花掉好几万,手术费与住院费,他已经烧掉了十多万,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陆轩不停的摇着头,他毫不犹豫道:“不行,您不能这样,你现在把他移出来ICU,他会死的!您没有听见医生说的话吗?他现在一旦出了ICU,他就会浑身器官衰竭而死,您不能够做这样自私的决定,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您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曹婉的红唇颤抖着,她的眼底泛着泪光,“陆轩,你是我们院最聪明的小朋友,我想想问问你,我们院只有裴祁一个小朋友吗?”
陆轩:“……”
“陆轩,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十多万能做多少事情,更应该明白十多万意味着什么,这才短短的几天呀,他就花了那么多的钱,他这个病就是一个无底洞,咱们没有钱耗下去呀,福利院处处都要用资金维系呀,还有许许多多的小朋友需要资金来养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