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准默默低下头不敢说话。
冯煦铸金人失败,又得知姑母过世的噩耗,一时间接受不了竟然晕过去了。但所有人都忙着太后的身后事,鲜有人顾及到她,于是她醒来时仍在宫中。
直到太后丧事,冯宽才想起来这个女儿的去处,于是提醒皇帝。
她这几日反反复复回忆当时的情景,完全是被钟声惊到,才铸不成金人
,非她之过。
也许皇帝会让她再试一次呢?她这么想着,毕竟这是太后的遗愿,皇帝这么孝顺,说不定会的。
冯煦待在宫中,心心念念的就是皇帝的消息。然而白中常过来,却让她回家。
回家?多么荒谬!她是皇帝下诏亲选的皇后,竟然让她回家,将她至于何地!她一定要面见皇帝!
今日皇帝过来,冯煦惊喜万分,“陛下圣安!”
皇帝不动声色地让她起身,坐在她面前神色淡然地说道:“二娘子,听说你欲见我?”
冯煦道:“是,陛下。我求见陛下,但问一事,我已为皇家妇,岂能归家。”
皇帝沉着道:“你铸金人不成,不得封后,再者我欲守孝三年,不想耽误你,你归家去还可再觅良缘,有何不可?”
冯煦低下头,泫然欲泣:“陛下,姑母崩逝,我该为姑母守孝,但陛下既已下诏,我便是皇家妇,岂有归家之理,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为所动,既然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但冯煦仿佛是早有察觉,在他准备下令之前赶着开口,“姑母刚走,我也被丢回家中,我在家也无颜面亲了。”
说着,她呜呜哭起来。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面容,却忍不住想起冯照泪盈于睫的样子,那时也是在宫中,他们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从此两相分离。
只是同样的地方,不同的人,心境也大有不同。
他不为眼泪所动,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此事会将引起的波澜。
君仪民影,正君国定。皇帝是下定决心要为太后守孝三年的,这将极大体现他的孝心和决心,让圣朝以孝治天下落于实处。
封妃固然不可,可若是赶她回家,在有心人眼中也昭示着对太后的不满,他不能做破坏自己宏志的事。
皇帝沉默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冯煦满怀期待,她知道皇帝在犹豫。
“二娘子,”皇帝沉默良久,半阖着眼,“我不能留你在宫中。”
过去他犯了一个不能挽回的错,如今他必须纠正过来,哪怕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冯煦一下瘫坐在地,“陛下……”
她大哭着哀求,“陛下如此,我有何颜面面见尊亲?”
皇帝感到深深的懊悔,只想尽快将她打发走,“你就说回去守孝,谁会看不起你?”
冯煦仍然哭泣不止,皇帝只觉头疼,但自己惹来的麻烦也要自己解决。
“我给你一纸诏令,命你可在家守孝,另赐你资财。有人要说,你就拿诏令挡着。”
冯煦的哭声越来越小,乃至慢慢停止,因为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耐烦,这是她能争到的最大的补偿,要是再闹下去,皇帝也许根本不会再讲面子情。
于是冯煦率着不多不少的一对人马,在太微殿的锤敲击打声中,从西华门出宫,回到了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