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道,“是和是战,裁自圣衷。”
皇帝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忽然大笑,“卿果真有胆识!”
“来人!”
几个卫士围过来听令。
“送他回去!”
“是!”
回到营帐,几个将军全都围上来,焦急地询问:“陛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皇帝脸色极度难看,他用力地闭了闭眼,随即睁开通红的眼睛,咬牙下令:“撤军!”
“去钟离!”
“陛下!”几人大惊,“大军已至,为何临阵撤军?”
皇帝脸色很不好,但也耐心解释,“寿阳对齐主忠心耿耿,已无趁乱抢夺先机之势,再则寿阳城固,卫军如何攻城?”
他扫过身边的几个大将,“你们都打过骑兵野战,可曾攻城略池,知道如何破城?朕获悉赭阳、义阳均阻于城下,穷极计谋兵力都无法攻克,寿阳据淮河天险,犹胜二城。搁浅于此绝非长久之计,当务之急,先去钟离支援!”
若能破钟离,再行渡江,建康就手到擒来,届时都城一灭,南北归一,是最为速胜之举。
然而大军行至钟离,在此地围城的元余也久攻不下,齐军水师在淮水所向披靡,不是从没打过水战的卫军所能比的。齐军援军日攻夜袭,是不是侵扰粮道,大军来时元余率军已经疲敝不易,死伤日增。
皇帝的心沉沉地往下坠,南下至今,四路大军无一所获,难道上天真的不愿给他一次机会吗!
偏偏就在此时,冯延病了,还病得很重。
军医看后说是伤寒入体,加之行军劳顿所致。冯延面色苍白,声音虚弱,但还是劝皇帝不必担心,“臣身体不争气,拖累了陛下,陛下不必顾虑臣。”
皇帝看着他瘦削的面颊,眼睛通红而疲惫。
子延这场病,行军劳顿所致有几成,三十万大军至今折损有几成!
钟离僵持不下,齐军却已经开始围魏救赵,卫军兵力集中到淮东,雍州、司州沿线兵力虚空,被齐军抓住机会大举进攻。
每一日每一刻,有无数人来见皇帝,有无
数奏报递到他的桌上,但面容来来去去,文字密密麻麻,偏偏寸土不得!
多留一日就多两万石粮,中原不仅要供南伐大军,还要供六镇军卫,供新都营建,皇帝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立刻决断!
不过两日,皇帝再度令六军待命,随他南下直攻长江。
这是一场豪赌。
出发前,皇帝匆匆来到冯延帐中和他别过。但冯延病得更重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都阴雨绵绵,冯延的脸色看起来晦暗无比。
他努力直身想和皇帝说话,皇帝赶忙扶住他,“你别动!”
冯延眼中含泪,只能用气声张口,“陛下……昨夜梦中……太后来呼臣……”
皇帝瞬间大恸,两行热泪直直流下,他何曾没有梦到过太后!
冯延的病情已经很不妙,他知道的,太后就是这样没了,一开始是小病,后来卧床不起,再后来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可是他不能留在这里!三十万大军就在淮水沿线,日日都有人死去,他一路走来路上倒下的全都是卫军的将士!
如果一无所获,他拿什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