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宫后,冯照越发觉得称心遂意,看皇帝也越发顺眼。
从前在家中已是富贵登天,可来到宫里做了皇后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这么穷奢极欲的享受法子。后宫只有她一个人,所有上供到宫里来的珍宝异玩内库里都堆不下,皇帝也不常用,全都便宜了她。
西域的宝冠、金饰,东夷的珍珠、玛瑙,还有北地的绿松石,东西阔土的宝物汇聚一起,做成了她耳上戴着的的嵌宝石人面龙纹金耳铛,手上戴着的织梭白绿玛瑙手串,还有胸前璀璨的金珠嵌绿琉璃项链。
眼前这方等身高的铜镜剔透锃亮,照出室中这位光彩夺目、艳姿四射的美人。
冯照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再度环视这座宫殿,骄矜地点了点头,但唯有一点让她不快。殿中摆满了青瓷,在朱墙墨地的宫室里格外显眼,绿得发油,活像个螳螂精的屋子。
再好的东西也不用摆这么多,冯照一看就知道他还记着当初她朝他摔过去的那个瓶子。
小心眼的螳螂精!
不过看在他照顾这么周到的份上,这点小事就算了,到时候她去宝库里一样样挑,把他的好东西都掏过来。
她在这里心情曼妙地享受着,可皇帝一进门却臭着一张脸,对着桌上的茶埋头苦喝,就是不跟她说话。
“陛下这是怎么了?”她拖长着调子问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撇过头去,像是不太在乎,过了一会儿才提起,“我以前是不是给过你一只信鸽,时间久远,我记不太清了。”
冯照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皇帝顿时神色微妙,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道:“你把它养在家里?”
冯照拧眉看他,“你不会还要要回去吧?”
他脸色顿时黑下,“送你了就是你的,但你进了宫怎么不把它带进来?宫里人伺候得更尽心。”
“那是以前,现在它早就飞走了呀!”冯照莫名看着他。
“飞走了?”皇帝突然提声,幽深的瞳仁里慢慢燃起怒火。
好啊!骗他也就算了,连找个借口都这么敷衍,要是被那个贱人知道了,都不知道他有多得意!
皇帝当然不甘心,他慢慢平复心绪,压着火问她,“崔慎求见我,说那只鸽子,你落在崔家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冯照,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她原本半趴在榻上,听见他的话顿时愣住,接着慢慢坐起来,脸上精彩纷呈,最后定格成又气又笑的面容。
“呵!我就说你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八百年前的事,原来是一狼一狈凑在一块净想这种破事!”
皇帝轻动眉头,想斥她别乱说话,可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鸽子为什么跑了,是我把它放出去的!我想让它去找你!”
“但你离我太远了,真的太远了……我找不到你,它也找不到你!”
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冯照是尖叫出来的,带着脆弱泣声的破音。
她一下失力倒在榻上,话说不动了,只在那里泣哭。
皇帝一下慌了神,他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上前两步,还没碰到她的衣袖就被一手打开,“别碰我!”
“好,好,”皇帝哆嗦着把手缩回去,“你,你别哭了……”
冯照半缩在榻上,哭得浑身发颤,“我阿耶死了,我阿娘病了,我找不到人帮我,没人愿意帮我,他们都欺负我。”
她通红的眼睛溢出泪涟,哀哀地看着他,“我找不到人啊,我只有找你了,你是皇帝呀,你为什么也帮不了我。”
皇帝听到这里彻底听不下去了,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冲动——抱住她,抓住她。
她缩成一团像个刺猬,几乎整个人都深深地覆进怀里。可她不愿意被他碰,不停推开踢开,“你也欺负我,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他完全包裹住她,深深吸气压住喉咙泛上的酸意,用自己的脸紧紧贴着她的半张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阿照,我怎么会欺负你,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你骗我!我根本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