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细细翻检一遍,终于有人从怀中衣襟里摸索出一个陈旧的布包,一抖开滚出几个早干硬的馒头。
姜喻随手接过一个,凑近鼻尖嗅了嗅,“闻着倒没什么怪味。”
沈安之探手取过馒头,只略扫一眼,那薄唇便勾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问题不在这死物上。”
姜喻正待把馒头抛回,左眼却骤然刺痛,一抹幽光在布包边缘诡谲闪过。动作一顿,眼底精光乍现。馒头信手放下,只留下布包在掌心。指腹细细摩挲布面,这厚度……绝非寻常。
她利落地抽出腰间短匕,寒光一闪划开夹层。一张绘制着繁复扭曲纹路的黄色符纸,轻飘飘地掉落在地。
“这一张致幻符。”
沈安之俯身拈起致幻符,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呵……看来,有人早早布好了网,专等着鱼儿往里钻了。”
其中一人踉跄半步,冷汗瞬间浸透内衫,与同门交换的眼神里,惊骇与恼怒交织。
“快!传讯封锁各处天乩城出口!”他嗓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若让她遁走……这滔天罪责,岂是我等微末弟子扛得起的?”
另一人猛吸一口凉气,急声道:“我想起来那个姑娘一身水碧罗裙,容色清丽……是了!”他似抓住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我瞥见她手背上横着一道烧伤旧疤,当时寒暄提及,是在大火中药庐捡回性命时落下的……”
姜喻闻言微怔,与沈安之目光无声交汇,彼此了然。
怕正是她们所救的那对姐妹……
“师姐,”沈安之抱臂侧首,指尖在臂上轻轻一点,复又停住,“可是……后悔了?”
姜喻抬眸,目光清亮而坚定,摇头道:“救人我从不后悔。即便此刻知晓,亦然,但求问心无愧。”
姜喻眼中有他从未探寻出的坦荡与暖意,沈安之心中微动,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走吧,去会会她们。”
与千机阁弟子分道而行,两人御剑直抵鹤门宗营帐。
几番打听,得知那一对姐妹似乎走的匆匆,看来是仓惶遁入山林,营帐内只余下些散落的贴身之物。
姜喻毫不犹豫,自储物袋拈出一枚流光溢彩的追踪符。此符价值千金,追踪无往不利,本是她想用来尽快找到沈安之。
追踪符在姜喻指尖无风自燃,化作几缕幽蓝光点,如星子引路,瞬息间锁定了密林深处的气息。
深林幽暗,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咔嚓声,两道脚步仓惶地踩过腐叶枯草,渐行渐远。
李沐亭后脊骤然窜起一股寒意,猛地攥紧阿妹的手腕,脚下发力,“快,阿云!”
“阿姐,我…我腿软了……”李沐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喘息,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李沐亭心头一紧,俯身一把将妹妹抄进怀里,转身欲奔。
倏地,周遭虫鸣都变得死寂,连风都似是凝固。
一道修长暗影悄无声息地自古树后踱出,月光在他脚下踩碎,投来一片令人惊疑的阴翳。温凉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头,李沐亭仓惶地转身退后,见到熟悉暗黑的金属面具松了一口气。
“我、我可是替你做完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和阿云,你得让我们走。”
面具下传来两声低哑的笑,嗓音雌雄莫辨,指间夹着的暗红纸符幽幽闪烁,映得周遭空气都泛着不祥的微光。
“你们倒是……毫不犹豫行那弑父之举……”
李沐亭目眦欲裂,劈手夺过那符,五指死死地攥紧,“弑父?”她齿缝间挤出嗤笑,“他也配?别忘了,我诸葛家血脉里,便没有‘贪生怕死’这四个字!”
话音未落,她已决然转身,将怀中妹妹更紧地搂住,足下一点,如离弦之箭般没入前方幽深密林。
夜风卷起绿裙破碎的衣袂和散乱的发丝,原地,唯有那面具人喉间溢出几声沙哑的轻笑,“呵……还真信了……”诡谲的低语几乎被风声吞没,“真是愚不可及……”
姜喻和沈安之御剑行至半空,尚在半途,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已扑面而至。加速落下,只见李沐亭血污满身,半条腿已不见踪影,却仍死死护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胞妹。
纵使她以身为饵,声声哀告,那蛇妖眼中猩红凶光大盛,粗壮蛇尾如电般卷起她妹妹,血盆大口一张便囫囵吞下。
李沐亭攥紧拳头攥紧的拳头砸在泥泞里,只发出破碎绝望的呜咽:“呜呜呜——”
姜喻惊骇之余飞速反应来疾掠上前,迅速将一枚护命丹药塞入李沐亭口中。
“先别说话,伤口不能在等,我们会尽力救她的。”姜喻抬眸目光坚定,处理她半条残缺的伤口。
李沐亭哽咽地不敢置信,姜喻会这般善心。
另一侧,沈安之的铜钱剑已化作道道金光,与蛇妖缠斗在一处。剑锋破开妖腹,腥臭污物混着血喷溅,滚落出来的却只剩一团被妖毒蚀得血肉模糊,依稀辨得还有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