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闭了闭眼。
没事的,她不生气。
庄婉清清嗓子。
温怡抬起头,看见她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帮她擦脸:“怎么淋成这样了?”
“你还说呢。”庄婉抢过帕子,自己抹了抹,“前日同你说好的,下这么大雨你也不说差个人来等我。”
“那、那谁能想到你不带伞嘛。”温怡转身去找合适的衣裳,“你先换上吧。”
庄婉换完衣裳,捧着温怡给她的热茶说:“话本还在马车上呢。”
“上回那一箱我才看了一半。”温怡想了想,“可能还不到。”
“慢慢看,看完了我还有。”庄婉说,“外面好大的雨。”
温怡点点头:“是啊,所以一会儿早些回去。”
“我今日出门特意没有带伞。”庄婉说,“今晚我能住你这儿吗?”
温怡发着懵,眨了眨眼睛:“你、你是不是有事?”
“是啊。”庄婉坦白,“看话本哪有听你们说有意思……小月的我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今天问你。”
“庄婉!”温怡侧过头,“我、我给你找把伞。”
“别害羞嘛。”庄婉在她身后撒娇,“他又不在!我嘴很严的!”
夜里,温怡躺在里面,背对着庄婉,仍然能感觉到灼灼目光。
她转过身,叹了声气:“婉婉,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真的很厚?”
“有啊。”庄婉说,“新年的时候小月这么说过。”
“她比你大吧?”
“嗯。”庄婉笑道,“那怎么了?叫姐姐多生分呐。”
温怡扯了扯被子,将自己包得很严实:“婉婉,你为什么喜欢看话本呢?”
“嗯……”庄婉想了想,“因为没有朋友。我姐姐是很规矩的,最看不惯我,我在人前披着狐狸皮,他们还以为我真是什么大家闺秀呢,我觉得云京的姑娘都很没意思,就不大想同她们说话了。话本子里的姑娘才有意思,有时候让人很羡慕。”
被窝实在太舒服,温怡已经有点困了:“你要是这么说……我想起我娘了。”
“郡主的事谁不知道呀。”庄婉轻声说,“我真是很佩服她。”
温怡睁开眼睛,小心翼翼道:“你好像……对自己的婚事很不满意。”
“也没有,其实还挺好的。”庄婉拍拍她的手,“这话我跟小月说过,虽然很好,但总觉得我爹像打发什么麻烦似的,我怎么想不要紧,家里有脸面就行。你和小月都挺像话本子的,我就想知道呀。”
温怡忽然笑了:”“我娘不像话本子?”
“……郡主最像。”庄婉稍顿,“可我也不敢追着郡主问呀,不如你和我说?”
温怡坐起来,抱着膝想了很久:“其实就是你们听说的那些,没什么了。”
庄婉也坐起来,很久才说:“我娘是听家里安排的,她和父亲过日子客客气气的,算是相敬如宾吧,但他有好几房妾,对她们和对母亲是不一样的。我就是想知道……像话本里写的一般和如琴瑟的夫妻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侧过脸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幼稚?”
“嗯……他们经常吵架的。”温怡想了很久,“不过爹娘脾气都很好,吵两句就会笑。母亲饱读诗书,很多事情都见地不凡,有时候学堂的议论,爹爹会过问娘的意思,还会同自己的学生称赞她。有的时候爹爹不在,那些学生也会向我娘请教。他从学堂回来会给娘捎梅子酒和蜜饯,一般那个时候我和哥哥都在,娘就会训他,说我们牙都要吃坏了,然后爹爹就会说,又不是给我们买的。嗯……一般都会挨娘的白眼……”
温怡能回忆起的全是细碎的琐事,似乎离开云京之后,那个传言里放肆又明媚的郡主就不见了。
她身边的人却听出潇洒和自由。
大概是庄婉太安静,温怡只从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中读出向往:“婉婉,其实你们在望江亭,听着也很让人羡慕。”
庄婉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像真的要睡了:“嗯。”
温怡在她身侧,背对着她轻声说:“婉婉,或许你可以再坦诚一些呢?”
庄婉很久没说话。
“你之前和侯爷闹别扭,你的父母兄长都没有说你半句不是。”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楚,“但我不行。”
父亲爱她,但那份爱少得可怜,很多时候在庄婉口中,父母所谓的“相敬如宾”几乎是她的粉饰太平,她记忆里更多的是争吵、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