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官家发话,决明立刻叫人取来炭灰送与孟珏服下。没过多久,殿中便传来阵阵呕声。钟镜辟去正殿,庭前桃枝蛰惹了一袭春风,繁花缠绵悱恻,沱染了一地嫣红。
“陛下。”
娇软纤柔的声音自殿外响起,钟镜抬首望去,只觉来人眼熟,却却又对不上脸。平珍儿见罢,眼中光亮黯淡了几分。她也不气馁,身姿端得妍丽,带着一缕初熟少女的芬芳。
“陛下万安,妾是工部侍郎家的珍娘子。”
“哦……”钟镜想起来了,平夏议亲时太后最初择定的人选。
钟镜面色倏然就冷了下来,平珍儿轻咬唇角,只当不知地继续说道:
“妾自请入宫为太后侍病……”见钟镜一脸,遂又将话题引到殿中的孟珏,偏此时殿外骚动,楚涣提溜衣袍快步奔来。他从城外行医归来,衣摆拖了半斤泥,整个人邋遢又狼狈。
平珍儿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见来人竟连礼都不见急慌慌朝殿内冲去心中也是一慎。
“药性相克,暗合毒性。”
楚涣闻了闻孟珏吐出的秽物。
“是谁断的诊?”
楚涣视线划过在场诸人,李副使张张嘴,没敢搭腔。
“是奴婢。”决明声音洪亮,葱白的小脸晕着两团绯红。
楚涣眸中闪过一缕惊讶,转瞬又被欣悦代替。他预备再问,太后就像踩着点般地赶了过来。所经此事的相关人等全部拘在庭外,各个引颈垂盼,那柄即将落下的铡刀。
事急从权,太后还是先叫楚涣瞧了眼药汤。殿内寂静一片,众人视线纷纷聚在一处。楚涣倒也没叫诸位多等,他鼻翼轻动,先是银针探入,又以汤匙细抿。尽管甘遂的气味十分微弱,但楚涣仍是从中索取到一丝峻烈的辛辣。
“回娘娘,此汤确多一味甘遂。”
楚涣此前便已看过药方,自然知道方中所含之物。
太后的头风已为顽疾。这些年医官院尽力研制,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固本培元的方子。甘遂乃逐水猛药,无论如何医官院都绝无可能让这剂猛药出现在太后的医方中。
“果真?!”太后默不作声,倒是骊娥先声夺人。箐兰大惊失色,不等多言便俯身跪下。
“娘娘明鉴,此事绝非殿下所为!”
庞湘君眼神尖利,眉眼嚣张:“御医亲口诊断,你等贱婢还敢狡辩?这几日娘娘的汤药均是孟珏接手,若不是她,谁还能在药盅里下毒?还是说,你怀疑是庆寿宫的人下的毒?!”
此话一出,原本对箐兰尚有怜惜的庆寿宫人也变了色。
是啊,这药经手过案之人除了孟珏主仆便是她们人等,若孟珏身上的嫌疑洗清,那毒害太后的罪责,不就要落到她们头上了吗?
一时之间,殿中哭天抹泪,冤委之声此起彼伏。
“先别忙。”当此时刻,到底还是钟镜最沉得住。
他拭了把孟珏渐稳的呼吸,端起汤盅沉声道:
“楚院使,依你看,这盅汤里所下的甘遂会不会引起如此严重的毒变?”
楚涣也在疑惑。
“回官家,此盅所着甘遂微忽渐微,按理说殿下不该起如此之大的反应。”
众人心念一凛,楚涣之言不可谓不心惊。有人借庆寿宫名医毒害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