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与时岚同住之后,时岚便特意吩咐下人,每日天一黑就将灯点上,夜里也不熄。
时岚嘴上说是自己本身就喜欢点着灯睡,实则是知道她自小怕黑,照顾她的性子,没有明说罢了。
乔知遥步入室内,在案几边坐下后,便唤来门外伺候的小婢。
那婢女闻声入内,屈膝一礼,垂首恭声道:“姑娘唤我?”
乔知遥询问道:“时岚没有回来过吗?”
那婢女答:“回姑娘的话,小姐傍晚曾回来过一趟。”
“但是没待多久,小姐就收到了一封信,也许是太医院有什么急事,她就又匆匆出门了。”
“那时奴婢问她是否要备夜饭,她摇了摇头就走了。”
乔知遥听罢点了点头,也未起疑,时岚如今在太医院帮忙,临时被召也属常事,倒也不足为奇。
婢女答完以后,见乔知遥不再追问,便轻手轻脚退下了。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乔知遥却并未起身去梳洗,歇息就寝。
她本想着今晚或许该早些入眠,好将心中那点纷乱压下。
可眼下时岚不在,她便也不必担忧扰时岚歇息,也不必时刻遮掩情绪。
乔知遥静静坐了片刻,随后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素白的香匣。
她并不常燃香,唯有情绪积久难解时,才会点上一缕极淡的木灰香。
乔知遥折出一小段香,置于香座上点燃,细烟袅袅生起。
她转身回到案几旁,将袖中被驳回的调署文函重新取出。
乔知遥将文函平铺在案,指腹轻拂过那行朱批。
以她现任正员之职,已拥有调阅实录馆馆藏旧案的权限。
她可以从过往三年中,被成功调署的同类文书入手,对照格式流程,与批注轨迹,逐案比照,是否也有文书,存在递送路径上的断层或绕行。
若其中一案也曾被人阻拦驳回,那么她再循此案后续流向,或许便能查出,礼部中那只藏在暗处的手。
乔知遥眼眸微敛,她不会做越阶之举,她会在规程之内,让问题自行显影。
乔知遥坚信,只要她笔握得够稳,眼看得够细,那些掩得再深的痕迹,也终会被她从暗处逼出,昭然于天光之下。
乔知遥望着那封文函,眼中原本未竟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彻底归于平静。
讲经斋偏院。
冯子望正独坐于窗前案几之后,几卷文册摊开在他面前,他正执笔批阅着案卷,眉头微蹙,神情凝重。
侧案旁的香炉中,檀香袅袅,使得冯子望的面孔有些模糊。
有脚步声轻响,屋内有人踏入,上前向冯子望低声禀报着什么。
冯子望未抬头,也未停下手中笔杆,直至某句话传入耳中,笔锋方才一顿。
若此刻乔知遥在场,便能认出那名汇报者,正是她初入实录馆时,坐在她身侧的那人,也是如今与她共事的同僚之一。
冯子望合上案卷,沉默片刻,终是低低叹了口气:“她还是查到这里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明月高悬,落在他显露出一丝复杂的眼眸中。
良久,冯子望喃喃开口,语气几不可闻:“也是时候了。”
一阵风从院外穿堂而过,吹动案上残页,纸张翻飞作响。
灯影摇曳之间,冯子望的面容陷入光暗交错的阴影中。
夜色如墨,而某些未揭开的真相,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