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可以小小折磨一下檀玉。
乌禾抬头,一脸不怀好意看向仲无明:“你跟檀玉认识这么久,你知道檀玉害怕什么吗?”
她跟檀玉认识的这几个月,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冷漠,甚至蔑视,她从没见过他恐惧的样子,不免好奇,檀玉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仲无明想了想,眸光一闪,“他怕痒。”
“他居然怕痒?”
“他怕痒,但他憋着不笑,你就看他耳朵红得跟烧红的炭似的,不过别玩过了,四五年前,檀玉还小,就差点把我手给折了,他长大了我就没玩过了,不敢玩了,怕他把我脑袋拧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怕痒不。”
乌禾不敢试,怕檀玉也把她的头拧下来,于是探究问,“檀玉还有什么害怕的吗?”
仲无明抬头,看向槐树枝叶间的缝隙,稀疏的阳光柔和在眼底,浮现点点回忆,他双眸微眯,笑了笑。
“其实檀玉更小的时候,怕的东西可多了,他现在应该也记不清了,你要问他,他打死也不会承认。”
“我长他五岁,还记得那时候,三四岁的小檀玉,胆小极了,怕虫子,怕打雷,怕宫里侍卫巡逻的黑狗,黑狗要跟他玩,他当是要咬他,边跑边哭,摔在地上抹眼泪,还怕鬼,我每次讲鬼故事吓他,他缩在被窝里裹得跟粽子似的,哇哇大哭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玩。”
仲无名笑出声,惋惜地叹气,“只可惜,现在大了,没小时候好玩了。”
乌禾盯着陈旧的机关盒,斑驳的阳光扫过岁月的痕迹。
天不怕地不怕的檀玉,竟也会这么胆小。
她无法想象檀玉坐在地上哭的样子,更无法想象,檀玉也会害怕鬼,他明明对此嗤之以鼻,竟也会缩在被子里,裹得跟粽子似的,哭鼻子。
胆小的檀玉,和伫立在累累尸骨里,如同死神,阴翳可怕的檀玉,怎么都无法重叠在一起。
乌禾不自觉蹙起眉头,抬起头紧凝着仲无明,试图寻找答案。
“虽说人小时候和长大是会不同,但也不至于性格大变,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你方才说檀玉小时候怕虫子,可他如今整日与黑水般的蛊虫为伍,视蛊虫为亲友,他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炯炯,像把刀子要剖开檀玉的童年看一看。
仲无明低下头迟疑了半晌,张了张唇。
“檀玉之所以能召唤那么多蛊虫,是因为他是蛊人。”
乌禾在楚乌涯那听说过,传闻蛊人能召唤天下万蛊,十分厉害。
仲无明继续道:“檀玉在四岁那年,被山主丢入了万蛊窟。”
乌禾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聚集了世间万蛊,漆黑不见天日的洞穴内,爬满了剧毒冰冷的蛇虫,密密麻麻如同浪潮。”
“那是个人丢进去就死了呀。”
“用药吊着,死不掉。”仲无明摇头,“那还不如死掉,毒物们每个夜晚,一只只钻入他的皮囊骨肉,五脏六腑,在里面扭曲爬行,身体每一寸每一处都像在撕裂折断重组,痛不欲生,如置身阿鼻地狱。”
乌禾手指蜷缩,捏得紧了止不住颤抖,指甲陷进肉里传来一丝疼痛,她才松开,掌心一片湿冷。
她忽然心疼檀玉。
她从前骗过檀玉无数次,说心疼他。
可她现在发自肺腑地心疼檀玉。
“若是换作我,要更怕那些虫子,可檀玉为什么反而更亲近了?”
仲无明道:“六年黑暗的洞穴里,只有毒物们陪伴着他,他自然亲近于毒物。”
“六年?”乌禾瞳孔一震,不可思议,换作她一夜都忍受不住,更别提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