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皇子之间的较量,林常青也不敢多加置喙,只安静的等着吩咐。皇帝沉心静气的写完了手里的字,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对着林常青道:“他要跪就让他跪着,不用理会。你先将这描红送到玉清宫去。”
萧怀宸自开始习字后所用的描红,皇帝从未假手于人,都是他亲笔写下的。想想这个时辰许是还在梦中的小儿子,心中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若是他还正睡着,就将人给叫起来,下月就要早起进学了,先提早习惯几日也好,免得到时候惫懒耍混。”
林常青笑眯眯的应了是,退下的时候免不得暗自庆幸,亏得皇帝今日没有因着恒王动怒。
……
勤政殿前每日都少不了来来往往的大臣,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瞧见了石阶下跪着的恒王。
这其间,自也有大臣为皇后和恒王求情的,礼部也就废后之事多番陈情,却都被皇帝不咸不淡的应付了过去,那一堆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奏疏堆摞成山,皇帝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足可见其决心。
恒王一连在殿外跪了三日,受他孝心感召,陆续的也有大臣跟着跪在了承天门外,其中不止有恒王一党的人,还有那自诩忠心直谏,维护正统的大臣。
一时之间,废后之事闹的甚嚣尘上,盛京城中好不热闹,各种流言传遍了大街小巷,有说皇后德行有失的,也有说贵妃妖妃祸国,欲重演前朝之乱的……
偏皇帝对这些传言全然置之不理,就这样足足拖了十日,直到四月初。
今日是小怀宸进学的第一日,顾瑾早早的带着他来了勤政殿,怀宸先是板板正正的给皇帝请过安,这才像只小鸟似的,一头撞进了皇帝的怀里,被人抱在小臂上颠了颠。
“宸儿今日很高兴?”
这俨然是还没受过读书的苦,只以为还跟以前一样,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心情好时练几页字,背两句文章。
“高兴!”他兴冲冲道:“母妃说会有六个和孩儿差不多大的伴读陪孩儿一起玩儿。”
能有人一起玩儿,就算每日都要早起,也算不得什么,他愿意天天早起。
萧怀宸眼神太过单纯,叫哄骗了他的皇帝有些于心不忍,就连顾瑾也心虚的用帕子掩住嘴角幸灾乐祸的弧度。
没办法,他总是要进学的,不能真当个小纨绔不是?
“是有人陪你,但要听太傅的话,太傅教授课业时,不可调皮捣蛋,可知?”
怀宸点头如捣蒜,皇帝便直接抱着他起身:“今日是你第一日入学,朕与你母妃一同送你过去。”
顾瑾无奈道:“陛下还有许多政务未曾处理,该是趁着现下大臣们没到时先用早膳才对,臣妾自己送他过去就行了,何需您跑一趟。”
皇帝单手抱着已经分量不轻的儿子,另一边牵住顾瑾细嫩的手,轻轻捏了捏道:“第一日,朕总是有些担忧的。”
顾瑾无法,见怀宸坐在皇帝怀里不肯动地方,心知这孩子也是想叫皇帝送的,便也由了他们父子。
两人相携而出,正巧瞧见了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而来的恒王。
恒王明显在原地停顿了一瞬,后又低垂着头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昭贵妃娘娘安。”
顾瑾只笑了笑:“恒王有礼了。”
皇帝没有发话,恒王是不敢起身的,顾瑾看着垂首跪着的恒王免不得有些尴尬,偷偷扯了扯皇帝的衣袖,皇帝这才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没叫人起身,只道:“左右你还是要继续跪着的,一起一跪的,反倒更伤膝盖,朕就不叫起了。”
话落,便抱着怀宸,牵着还怔愣的顾瑾转身离去。
直到走远些后,顾瑾回头只瞧见了恒王孤零零的背影,也不知他此时心中是何感受。
“陛下对恒王……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听闻他已经一连跪了十多日了,还晕过去两回,再这样下去,小心腿上再留下什么隐疾。”
恒王是在给皇后求情,而这次废后的原因,也与自己和怀宸息息相关,但顾瑾并没什么同情的心思,只担心若恒王折腾坏了身子,最后心痛的还是皇帝。
皇帝目光沉沉,这也是他这些时日来第一次见恒王,但见过之后,却是多了几分恼怒。
未免吓着顾瑾,这份怒火又被他强自压下:“他自己不爱惜身体,朕又有何办法。”
怀宸感受到皇帝的不悦,小手轻轻拍抚着皇帝的脑袋,就像父母每次哄他时一般。
要是其他人敢如此,可已经算是大不敬了,但皇帝却不见生气,反而眉头舒展了许多:“宸儿想给你二哥求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