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离盛京足有八百里,朝廷传递军国大事的官驿隔十五里便有一处,每处驿站内都备有良驹,不说能日行千里,驿卒骑快马来京,怎么也该比靠着双脚爬山涉水的灾民早到上许多时日才对。
如今灾民都已经走到盛京城了,奏疏却才呈于朝堂,可以想见,若益州水患属实,现在该是何等民不聊生的境地!
皇帝捏着佛珠的手指都在泛白,心中升腾起了浓烈的杀意。
“这……”
朝堂之上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吏部侍郎才出列,战战兢兢地奏道:“回禀陛下,益州本为郑氏一族祖籍所在……郑氏全族抄斩后,益州境内所有官员也都逐一审查,多与郑氏有所勾连。”
“这些人要么贬谪,要么罢官永不录用,如今益州官员的空缺还没完全填补上,益州刺史和司马,都是刚刚任命,人还在京中没曾赴任……”
掌管军政大权的两位主官都不在,想也知道,益州那边此时就像是一盘散沙,下面的人不顶事,又怕治理不利吃了瓜落,自然也拖着不敢上报。
这一拖再拖,本以为是场小灾,但连绵不绝的大雨和被冲毁的河道,良田和民宅被淹,灾情日益加重,最终还是纸里包不住火,再也瞒不住了。
说来说去这该怪谁呢?把郑氏一族抄家的是皇帝,清肃官场的也是皇帝……
皇帝冷嗤了一声,目光如炬的盯着璧阶下跪着的吏部侍郎,声音不辩喜怒:“卿家的意思,是朕的疏忽才酿下此等祸患了?”
“如此说来,朕是该下道罪己诏了。”
第170章赈灾使
大灾大祸之年,局面无法控制,皇帝为了稳固朝纲才会发下罪己诏,这是一种表态,更是一种安抚民心的手段。
但一个情势不明的益州水患,显然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吏部侍郎口口声声的说此次赈灾不及时,是因为益州官员任免上出了岔子,究竟是就事论事,还是受了谁的指示,在此搅弄风雨的?
皇帝目光如炬,看得吏部侍郎心头发慌,再也端不住架势,猛地跪倒在地,高声呼道:“臣不敢有此意,还请陛下息怒!”
吏部尚书也跟着出列,心中暗恨着吏部侍郎不长脑子,非要当这出头鸟,此时却也只能跟着请罪道:“益州主官空缺,是吏部失察之过,臣有罪,还请陛下息怒!”
满殿的大臣都在应声:“请陛下息怒!”
皇帝冷眼看着,过了许久才叫了起,沉声道:“是谁之过,且等赈灾之后再议,眼下益州的灾情才是当务之急。”
朝堂之上又是新一轮的嘈杂之声,到了最后,还是皇帝做下定论,由新任工部侍郎云奉为赈灾使,宁远将军林献为副使,携粮草及五千兵将即刻前往益州赈灾。
赈灾使这个差事嘛,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回来之后升迁是免不了的,庆王和成王原本跃跃欲试,想要担个正使领功,但见皇帝定了贵妃的表兄云奉,瞬间就歇了心思……没办法,这明显是在为了贵妃提携云奉呢,他们哪敢跟贵妃争?在皇帝这,他们几个亲儿子绑在一起,也未必比贵妃的颜面大。
赈灾的事情有了定论,眼下亟需处理的,还有城外的流民如何安置,究竟要不要放流民进城,一时间又是一阵众说纷纭。
庆王和成王再度跃跃欲试,想要得了这份安置灾民的差事,可还没等他们二人毛遂自荐,殿门口就传来了一道请命声:“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众人齐齐看去,这不是那足有半个多月没来过朝会,只一心在勤政殿外当门神的恒王么?
恒王一瘸一拐的进了殿,跨过门槛时,险些还摔了一跤,满殿的大臣都寂寂无声地盯着他,直看着他走到壁阶下,又踉跄着跪倒,叩首拜道:“儿臣请命,愿为父皇处理好灾民之事。”
他一连跪了半个多月,形容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就连跪起身时,腰背都无力挺直。边上一直没怎么出过声的裕王勾出一抹笑,道:“恒王这腿脚,若是不想再继续跪勤政殿了,不妨先回府歇息吧,这安置灾民的事儿也不是非你不可。”
“咱们做兄长的,也该给下面的弟弟留些历练的机会,这差事,还是交给庆王或是成王去做吧。”
说完,裕王朝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连忙请命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恒王被裕王堵了一回,只目光微颤,便又再度叩首道:“儿臣自知,这半月多来为了废后一事而乱了章法,行事多有悖逆,冒犯了父皇,如今儿臣幡然醒悟,只望能为父皇分忧,以此赎罪。”
“还望父皇能给儿臣这个机会,待安置好灾民,儿臣愿自请在府内禁足,任父皇处置。”
为表诚心,恒王的头磕的极响,听得庆王和成王都跟着牙酸。
有大臣见此,不免也出列奏道:“启禀陛下,恒王言行,足可见其诚心,比之庆王,成王,恒王殿下历练的也更多,安置灾民更在于安抚民心,不可有半分轻忽,臣以为,还是派恒王前去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