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度大概是把江沐身体里的酒精烤得蒸发了,脑子又被熏得一片混沌,他只想离这热气的源头远一点。
以前江沐只觉得谢镧身上暖和,还挺乐意贴着人睡的,现在窗户纸一遭人捅破,他怎么躺怎么不得劲,恨不能睡到床下去。
像是身上长痱子一样的不自在,他在床上扭来扭去,寒气见缝插针地窜进了被窝,江沐感觉身上一阵舒坦,总算没那么热了。
安分了没多久,被窝的温度又被人形火炉烤得升温了,于是江沐又如法炮制,扭一扭,让冷空气进来。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宿,江沐的眼皮就快支撑不住了,终于没再作妖,把两只手伸出被子,眼看着就到了困得迷糊和睡实了的分界点。
手边的床垫突然塌陷了一小块地方,貌似是谢镧小幅度地撑着手臂起来了,他动作很微弱,轻轻地只留下一阵沙沙的声音,如果江沐已经睡实了肯定听不见这声音的,奈何他到了睡着的关键时机,感官被无限放大,这么一点声音也把他吵醒了。
黑暗里,谢镧小心翼翼地把他伸在外面的手拿了进去,又细致地掖好了江沐这边的被角。
江沐的身子邦硬,一动也不敢动。他以为自己又要回到炼丹炉里倍受煎烤,贴着他的那条手臂却不动声色地挪远了。
热度如愿远离了他。
好好的睡意被人搅翻了,江沐闭着眼睛冥想了好一会儿,却只让脑子越来越兴奋。
今天天气不好,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所幸江沐的窗外有盏半旧不新的路灯。
黑暗中悄然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沉静地注视着枕边——
谢镧贴着床沿睡得正香甜,手臂和腿就那样裸露在外面。
江沐悄悄靠了过来,慢慢拉动了被子,直到被沿能完全盖住谢镧的身子。
前半夜江沐露半边在外面,后半夜谢镧露半边在外面,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都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狭小的出租房里,咳嗽声和吸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沐给他多拿了件厚外套,又在餐桌上多抽了两张纸,“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洗漱用品,顺便买点早餐。”
谢镧费劲地说着:“我去。”他的嗓子已然沙哑了,颇为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却像是要把痰卡出来了。
江沐按住他,“你比我严重多了,乖乖在这呆着,我再买点药回来。”
风已经停了,冷空气却不会走,江沐提东西的手都被冻僵了,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总算提着小包和小包回到了家。
给了谢镧新的牙刷和毛巾,江沐两手抱着热豆浆取暖,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豆浆,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第一口有点烫,他小心地呼呼了好几下才敢喝第二口,然后又被烫到了。
等到谢镧洗漱完来桌上吃饭,江沐已经喝完了大半杯豆浆,这一热乎劲上来,不知怎的,胃口就变得好了起来。
大半个月过去,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像是之前度过得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早上,他们坐在一起沉默地吃着热乎的早饭,好像那些隔阂从未存在。
江沐终于在他面前放松了下来,抛却了那些念头。
江沐爱吃包子却不爱吃包子皮,每每慢条斯理地啃完带馅料的部分,盘子里都会剩几口包子皮,这时候谢镧就会自然无比地吃他剩下的。
可是今天,当谢镧再一次拿过他的碟子时,他突然醒悟,镜花水月终归只是假象,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他一手截住盘子放回原位,轻声说:“别吃我剩下的。”
谢镧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江沐抿了一下唇:“我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