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靡乱的声音也渐渐歇止了,一个漆黑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诊所前。他这次带足了工具,肌肉喷张的胳膊抡起锤子,就要砸向诊所的大门。
一个平淡的声音极其突然地在他身后响起。
“晚上好。”
黑影豁然回头,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贴上了他布满汗渍的油腻的脖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在一瞬间劈裂了他的大脑。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浑身肌肉瞬间同时抽搐起来。
倒下去的瞬间,他看见一截雪白的衣角。
“诊所已经打烊了,如果有就诊需求,应该白天再来。”那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宽容得仿佛面前是个刚闯入人类社会,不谙世事的大马猴。
“毕竟,医生也是需要睡觉的。”
第43章斗犬
温栩借着一点稀薄的月光看着脚下抽搐着,却依旧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男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肉铺的老板,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只管砍肉切肉,将一切迎来送往都交给妻子的人。
温栩于是了然地垂下眼睛,问道:“郑老板,你女儿怎么样了?”
“琳琳是被狗瘟了。”郑庄流着口水,咬牙切齿,“教会的大人说了,琳琳的病就是因为那些罪人,那些罪人活该被神惩罚,琳琳受了牵连……”
“你的意思是,你没钱带你女儿去上城的医院,但却有钱给教会。”温栩打断他,“现在你女儿不好了,所以你要来杀小然。”
郑庄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你那条狗瘟了我的女儿,你却连给她开药都不肯……她昨天晚上一直吐一直吐,最后连血都吐出来了……要不是教会的大人,我都不知道是因为你……”他说着,崩溃地哭出了声。
温栩甚至都不觉得荒唐了,下城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七年前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砸店的事情几乎三天两头都能遇到。
冠冕堂皇一些的,扔给她一只快被虐待死了的猫狗,当着她的面踩死后,叫嚷着她是治死动物的庸医,目光兴奋地要她补偿,要么用钱,要么用身体。
更多的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抬脚就想踹开她紧锁的门。
那段日子她和小然都不敢睡觉。每个晚上,小然都瑟瑟发抖地抱着她的手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房门,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
温栩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她不能有丝毫让步和妥协,否则就会在这里被啃碎骨头。
她始终在挥舞武器,但这些让人不胜其烦的骚扰依旧没有停止。
直到某个晚上,温栩设下陷阱药倒了想要劈开房门闯进来的男人,然后将他紧紧绑缚住,倒挂在诊所门口,安静而冷漠地在他身上不致命的位置捅了十七刀,像杀猪一样将男人挂着放血直到他奄奄一息,才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一针一针慢条斯理地将那些伤口缝好。
这是第一个,第二个依旧不信邪的人被温栩倒挂在诊所门口,手起刀落切掉了下身——绝育手术对于兽医来说,算是基本功。
总之,那些凄厉的惨叫和温栩挂在门口的“战利品”,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了所有暗中窥视的眼睛,不要试图惹怒一个医生。
和那时候那些男人比起来,眼前的郑庄简直算得上理由充分情辞恳切。
只是太蠢,被人当了枪使。
温栩:“为什么会觉得小然是兽人?你没见过小然兽耳人身的样子。”
郑庄愣住,浑浊的眼珠僵硬地一转。
温栩垂眼,一手拿着电击器,另一手捏着薄薄的手术刀,锋利的刀刃贴着郑庄的眼角:“下城有很多兽人,他们一般在堕街黑市,还有那些有钱人的地下室。如果你认定你女儿的病是因为兽人,应该提着砍刀冲进那些地方。”
郑庄:“大人说了……”
温栩的声音几乎称得上和善,“所以是那个教会的大人让你来找我的?他是谁?”
说着,刀已经往下陷了一分,锋利的手术刀轻易割开眼角的皮肤,一滴血混进脏污的眼泪里。
“温医生!温医生!您别这样!求求您放过他……”女人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是郑庄的妻子,姓林。温栩面无表情地转了下手术刀,用力刺穿了郑庄的左手手背。
她抬起头,在男人疼痛的惨叫声中看向身后抱着孩子冲过来的林秀,和缓地开口:“如果今晚我让你们毫发无伤地回去了,明天想要强奸我的人就会砸碎诊所的大门。既然现在后悔了,当初就该拦住,别让他走出家门。”
她说着,慢慢转动刀柄,并不算太宽的刀片绞在骨头和血肉间,慢慢拧成一个凄厉的血洞。郑庄的惨叫声几乎已经变了调子。
“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温医生……”林秀几乎直接摔倒在地,她不敢去看地上的血,也不敢看在刀下面容扭曲的丈夫,只好拼命把怀里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举到温栩面前,“温医生我求求你了,你看琳琳一眼……我,我其实是不相信那些话的,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温医生你家那只小狗,那就是普通小狗啊……对不起温医生,老郑真的,就是被琳琳吓糊涂了……”
温栩漠然地收回目光。
“我提醒过你们,带孩子去上城的医院。”
“我们没有钱啊……”林秀哭着说,“温医生,你看一眼,琳琳不动了……”
郑庄的血越流越多,在温栩脚下积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洼,沾染了温栩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