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不上健壮,但身形很高,一双眼睛在背光的阴影中像是在发光——那种属于野兽的,森冷的光。
“江时月。”他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名字,“你之前说,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江时月一愣,随即笑了。
“温医生总是比我更有办法,你之前可是一直不愿意认呢。”她真诚地赞叹道,目光落在彼得的脸上——他们长得并不像,气质也完全不同,站在一起时看上去也不像兄妹。
事实上,他和自己,还有江衍,他们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江时月从手机中翻出一张合照,放在自己的脸前,遮住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江黎,你叫江黎。”江时月说,“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哥哥江衍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家有资格竞争继承人的人之一。”
她说着,又噗嗤笑道:“说来有意思,江衍总喜欢叫你杂种,觉得你上不得台面,就应该活在阴沟里。”
“但是啊,我们三个,明明都是杂种呀。”
第58章他要做人了
“你叫江黎,和我,还有我哥哥江衍一样,是江家的私生子。值得一提,我们三个都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至于除了我们之外,江家还有没有更多的私生子……”江时月懒洋洋地斜躺在汽车后座,“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没了吧。”
“我和江衍都是一出生就被接到江家了,但你是在教会养大的。一直到十六七岁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也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这辈还有个孩子。”
“至于你突然被接回来的原因……”江时月笑了起来,“江衍那时候在黎大读书,被人抓住作弊,当时闹得很大,差点被退学,爷爷气得第一次对他动了家法。”
“然后你就被接回来了,大概是爷爷觉得江衍不堪大用,所以想换个人培养吧。”
彼得按着脑袋,安静地听着这些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事情。
江时月在这些天跟他说过许多他所不知道的过去,所有的语言就像苍白的纸。她口中的江黎是一个养在教会深居简出的豪门贵公子,聪明而富有心机,圆滑且长袖善舞。他在兄长失势的时候带着教会的祝福回到江家,对上哄住了长辈对下笼络了旁支,将江衍对比得近乎不堪。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这样的人。
车缓缓停下,提前被打好招呼的佣人上前打开车门。彼得戴着能遮住耳朵的兜帽,尾巴藏在宽大的风衣内侧。
佣人显然认出了他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您……二少爷?您怎么……您……”
“张阿姨。”江时月从车后座钻出来打断她,担忧地说道,“里边怎么样了?哥哥还好吗?”
张阿姨小心地瞥了彼得一眼,迅速低下头一眼也不敢看:“恐怕是……难了。”
这个态度,很异常。
不像是失踪的少爷回了家,倒像是死了的人突然诈尸了。
彼得将这些看在眼里,他不知道曾经没有失忆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想起了温栩。
如果是温栩在这里,肯定会轻飘飘地扫过所有人的脸,随后安静地垂下眼睛,将自己当做一个漠然的旁观者。
她不需要针对每个细节每个异常紧张恐惧歇斯底里,她只会在说话之前,先把一切看清。
彼得后退半步,跟着江时月往里走。他们刚走进老宅的大门,还没进入主屋,就已经听到江衍凄厉的叫喊声。
“爷爷?爷爷!爷爷您别吓我!去叫救护车!快点啊!医生呢!”
江时月的脸色微微一变,和彼得一起直接冲进主屋。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江衍满背血地跪在一个倒下的老人身边哭天抢地,江夫人似乎腿已经软了,扶着沙发瘫坐在一边。一个穿着神职服饰的男人抱着手臂看戏一样地靠在墙边,甚至在他们进来时转头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江家的佣人大部分进行过急救训练,但此时面对江老却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去做这个出头鸟。
毕竟已经是个八十多的老人了,要是没救成功死在自己手上,那赔一条命都不够。
江时月一把推开江衍,低头将耳朵贴在江老的胸口。
心跳已经停了。
她咬着牙,脸上终于挂不住笑了,几乎愤怒地看向江衍:“哥哥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把爷爷气成这样!”
江衍脸色刷白地后退两步:“这是洛焉的错……她那个贱人……”
江时月:“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急救啊!”
江衍已经被吓蒙了,抖着手居然跪着爬过去想要自己上,被江时月再次推开。江时月抬起头想要叫佣人,肩膀却被轻轻一拍。
“让开,我来。”彼得将帽檐拉得很低,整张脸几乎都藏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