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运似乎並不打算放过若雪。
隨著病情的逐渐加重,即便有匡祖四处奔波寻来的珍贵药材,即便有眾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支持,若雪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
那可恶的病魔,如同贪婪的恶魔,不断侵蚀著她的身体,將她的生命力一点点吞噬。
她的咳嗽越来越剧烈,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来,伴隨著咳嗽,还有丝丝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洇红了她那已然破旧不堪的衣衫。
儘管如此,若雪依旧没有放弃对戏曲的热爱与追求。
她坚持登台练习,哪怕每唱一句,都要忍受著身体如撕裂般的剧痛。
她的步伐开始变得蹣跚,原本轻盈的身段也变得迟缓,可她眼中的坚定从未改变。
每一次摔倒,她都咬著牙,强忍著泪水和疼痛,挣扎著重新站起来,继续舞动那仿佛有千斤重的身躯。
而匡祖,看著若雪日益憔悴,心中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他为了能让若雪多一丝生机,不仅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四处借债。
他拖著那瘸拐的身体,日夜奔波,四处打听是否有更好的医治方法,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放过。
然而,希望却如泡沫般,一次次在他眼前破碎。
阿强和孩子们,也都在默默承受著这份痛苦。
阿强更加努力地练功,希望能有更强的能力保护大家,可每当看到若雪痛苦的模样,他心中的无奈与悲愤便如潮水般翻涌。
孩子们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天真烂漫,他们眼中时常闪烁著担忧与恐惧的泪,却又努力地为若雪姐姐加油打气,用他们那稚嫩的心灵,给予若雪最后的温暖。
终於,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若雪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尽头。
她强撑著虚弱的身体,在小院中为匡祖、阿强和孩子们进行了最后一次表演。
月光洒在她那消瘦如柴的身躯上,映出她那如纸般苍白的面容。
她的唱腔,虽已不再婉转悠扬,却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与对戏曲的执著。
每一句唱词,都像是她用生命谱写的绝唱。
一曲终了,若雪缓缓望向天边,远处已隱隱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那微弱的光亮,在这漆黑的夜尽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顽强。
她静静地凝视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匡祖走到她身旁,喉咙像被什么哽住,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思忖良久,他声音颤抖地对著若雪说道:“若雪……要是还有下辈子,定要投个好人家……”
寒风呜咽著吹过,若雪转头看向周围的几人,她用尽全身力气,强扯出一抹笑容。
这些人,都是真心帮她的啊,她怎能一直带著悲戚。匡祖哥哥,阿强,还有孩子们,都是世间顶好的人……可她的心中,又怎会不难过呢……
“哥哥,阿强,还有孩子们,谢谢你们……”她的声音轻如游丝,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这一生,实在太过短暂,犹如白驹过隙,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世间的美好,便要匆匆离去。
她的心中,有著诸多执念,並非为了他人,而是为自己。若有来世……
“若雪……”匡祖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只见晨雾悄然瀰漫开来,若雪紧握著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鬆开手,那指尖依旧泛白,像是终於下定了决心。
“这人间,太冷了……我以后,不来了……”她近乎嘶吼著喊出这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话音落下,她的身体缓缓倒下,匡祖急忙伸手,將她紧紧抱在怀中。
阿强和孩子们围拢过来,泣不成声。整个小院,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那寒风,似乎也被这悲慟感染,愈发猛烈地呼啸著,似在为若雪的离去哀號。
匡祖静静地守在若雪身旁,她的身躯正渐渐没了温度,而他的泪,早已流尽。此刻,他的心仿佛被无数极细的针密密刺入,痛意蔓延至全身。脑海之中,万千思绪如汹涌潮水般翻涌不息。
他不禁思忖,人活在这世上,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活著本身而已。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皆为身外之物,活著,本就不应依附於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遥想当初,我们皆是在懵懂无知中,被命运的大手无情地推进了这纷繁复杂的世间。
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由自己的意志,一切都是命运的驱使,只能身不由己地前行。而如今,若雪竟如此仓促地离去,撇下了他。这又何尝不是命运那无常的安排?
他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无奈接受,看著她不得不走,徒留自己在这冰冷的世间,形单影只。
在这乱世的舞台上,若雪如同一颗流星,虽短暂地绽放出璀璨光芒,却终究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