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定价或高,或低。”
“高时,商人闻风而来,争先售卖,以致拥挤门槛,车马塞途,辄有踩踏之事!”
“低时,则门可罗雀,门厅冷淡,无人问津!”
“此第一弊也!”
杨景辰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既是召买不成,便又变为佥商!”
“此第二弊,政令不公,富免贫当!”
“所谓佥商,便是官府指定若干富户,强行摊派额度,限以时价,逼其交付!”
“然则,此佥商之事,小吏上下其手,早已是弊病丛生!”
“富商大贾,乘肥衣锦,日倚市门,他们背后皆有权贵撑腰,吏不敢问,役不能加!”
“真正入官应役者,皆是些庸贩贱夫,漂流弱户!这些人,本就家底不厚,一旦被佥,无不破家!”
“如此一来,应役者家破人亡,而边镇马草,仍不能济!”
朱由检抚掌感叹,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继续说!”
“是,陛下!”
杨景辰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急促。
“此第三弊,议事失时,倍价购草!”
“马草之额,总无定数,需边镇先行提报本年缺额,户部、兵部核议之后,方才议定佥买之数。”
“然则,官僚扯皮,文牍往来,待到数额最终确定,却往往早已失了时令!”
“若八月草价,不过一分银一束。可等到十月、十一月,天寒草枯,价格便会暴涨至四、七分!”
“此一出一入,便是数倍之差!国帑虚耗,皆在于此!”
“还有吗?”
朱由检已然站不住了,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向着杨景辰走去。
杨景辰看着龙袍加身的天子向自己走来,心神激荡,语速更快!
“有!此第四弊,亦是最大之弊!”
“官侵民逃,根基动摇!”
“以上种种情弊,已是触目惊心,然则官吏腐败,上下其手,更是雪上加霜!”
“他们往往定以高价,上报朝廷,而实际给付民户的,却是低价,乃至……分文不给!”
“如此一来,民户一逢佥买,莫不是倾家荡产,以求贿赂得免。”
“稍有门路者,便只身出逃,沦为流民。”
“唯有那些无处可逃的中户人家,才不得不应役,然则辛苦一年,最终依旧不免破产之局!”
当杨景辰说出最后一句时,朱由检的脚步,正好停在了他的面前。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
“彩!”
朱由检一声赞叹,牢牢握住了杨景辰的双手。
“朕久居深宫,孤陋寡闻,竟不知先生有如此忠义,如此大才!”
“是朕之过,是朕之过啊!差点就让朕,错过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