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假寐的陆景行睁开眼,看向对面的人。
他笑了一下,而后道:“都说何大人治理有方,深受百姓爱戴,本官今日闲来无趣,倒也想见识见识。”
何清平分不清这人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故意损他,闻言便也不搭话,只垂着眼睛轻笑。
两个人之间气氛看似平和,实则心怀鬼胎。
马车缓缓碾过路面,行驶了不知道多久,然后终于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惊呼声中被人当街拦停。
马车猛地一震,车上的两人皆狼狈地向后倒去。
何清平瞬间变了脸色,森然的戾气从他眼角眉梢沁出,让人见了只觉得恐怖不已,而坐在他对面的陆景行则全然没有生气,只隐秘地弯了弯唇角。
终于来了。
随着这个念头生出,车外随即响起少女凄厉的哭声。
“拦车者何人!此乃本朝大理寺卿的车马,车内坐着的乃是大理寺卿以及江南太守!尔等竟敢当街拦车,好大的胆子!”
金钊勒住缰绳,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
少女一身素衣,发髻有些凌乱,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面孔。
眉眼五官,都无比熟悉,正是早上出门去了的沈长宁。
第62章鸣冤他们只听命于陆景行一人。
“民女沈长宁,今日冒死惊扰大人车马,只因有要事承禀大人!还望大人饶恕!”
沈长宁说完,俯身,光洁的额头轻轻撞上冰冷的路面,她朝着马车所在的方向深深拜了一拜。
少女的声音如泣如诉,整条街上满满当当的人,在这时都无
一人敢开口。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个冷冰冰的年轻男声隔着马车车帘,缓缓响起。
“是何要事,你且说来听听。”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响起而落到了少女身上。目光烁烁,扎在身上几乎如钢针一般令人皮肉生疼。
沈长宁却恍若不觉,只缓缓起身,挺直了脊背。
“民女家中兄长失踪数月,母亲曾去官府报官,却都杳无音信。”
车中坐着的陆景行并不去看一旁自从沈长宁说出那失踪二字便蓦地变了脸色的何清平,只透过那车帘缝隙,神色莫辨地看着马车前跪着的少女。
他之前还想过少女要以何身份为那群百姓鸣冤,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假充关系,若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被处以鞭刑的。
陆景行沉默了片刻,而后顺着沈长宁的话接道:“既已报官,在家等候结果便可,何故拦车?”
他说着,为了不引起何清平怀疑,还佯怒道:“莫不是还想让本官替你亲自寻人不成?”
“民女不敢。若兄长仅仅只是失踪,民女自然不敢冒犯大人,可就在数日前,有人却给了民女一封信。”
沈长宁恐惧着再次俯身。
而后她缓缓直起身,一双眼睛仿佛透过马车车帘,直直地撞进陆景行的视线中。
而后众目睽睽下,少女突然张口,厉声道:“信中说明,民女的兄长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抓去山中,充作了开采挖矿的奴隶!”
“胡说八道!”
随着这一声厉喝,马车车帘被蓦地掀开,有人从车内钻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清平。
见到何清平,街道两旁的人瞬间乌泱泱地跪成一片,口中高呼着见过太守大人。
陆景行坐在车里,冷眼看着何清平跳下了车。
他虽然保养得宜,却终究还是年岁大了。下车时无人搀扶,虽然再如何小心,却也还是不慎崴了一下脚,瞬间整个人都狼狈地踉跄了一下。
但何清平全然顾不上那阵钻心锐痛。
从本以为绝不可能还活着的陆景行带着人顺顺利利地到了太守府后便一直存在在心里且越来越剧烈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