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我板着着脸重复这两个字。
凯厄斯渐渐收回了那个笑,但那把线条优雅的刀依然摆在那个位置。
傍晚的余光倾斜进来,从他的指尖一路爬升,跃过他的和我的头发,最终散漫在他的侧脸。吸血鬼不需要眨眼,因此,睫毛投下的阴影就静止在他脸上——一只从不起飞的蝴蝶。
他又披上了那身黑袍,红色内嵌,金色镶边,从肩部开始下垂,充满秩序的不可侵犯的线条。
必须有人来结束这场战争。
用一只手去触碰那个尖锐冰冷的物体,奈何移不开,撬不动,我改换了思路,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往刀柄和他掌心之间的缝隙里挤,也不管他高不高兴,我沿着他的掌纹进入,直到把刀从他的手中撬松。
这就是相互低估的坏处,凯厄斯好像觉得我非常死板,他判断我不是那种变通的类型,可是,在某些时候,我也可以变得相当狡猾,在他身上施展这种邪恶的才能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负担。
转过身,没有任何停顿,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踮脚,手环在他的脖子上,下巴越过他的肩侧然后抵住,我们的身体彻底贴到一起,与此同时我交付出的还有我的头发。
“你这是在做什么。”过近的距离让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发震。
我觉得我就像个赌鬼,试探着丢出一张牌,以此预判对方的意图,“把决定权交给你。”我说。
“决定权。”他的声音非常冷漠。
“对。”
“决定什么?”
“决定你打算得到一声谢谢,还是一记漫长的记恨。”
头发完全披在背上,过了一会儿,我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从我的耳后穿过,抓笼起头发一直下滑,下滑。
我颤抖而坚定地搂着他的脖子,很好,让我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对我的期待究竟有多少,在让我归顺到沃尔图里,成为他们坚固秩序中的一枚棋子——这种考虑的含量中,究竟有多少东西是额外的,私人的,凯厄斯的……如果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臆想,我缺爱而导致的需求和自恋,那么我必须另作打算。
但如果,我的想法是真实的,那么……
赛琳,我过去的经验不足以让我很快想出答案。
突然,那抹白刃迅速穿过我的后背,在余晖下折射出反光,撞到镜子,从光滑的浴室门又折到我的眼睛里。
断发落下。
凯厄斯捏住我的后颈,将我的身体从他的身上撕开,他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冷漠,这种面无表情阻挡了我,让我分辨不出任何东西。
尽管缓慢,他的动作没有停,就在离开的那刻,我看向他的眼睛急切道:“我究竟有什么天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走了。
闪光在房间消失,空间里只剩下沉静的蓝色。
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镜子。我看见,黑色一直下降到我的胸口,锁骨以下。
我的嘴唇在镜中变形。
上下唇轻碰,再微微张开,卷起舌头——Mer,舌尖在合拢的牙关上轻抵——ci。(谢谢)
我又一次坐去地上,和满地断发一起,杂乱无章地静止。其中有一根不小心穿过纺织的缝隙,稍微一动就刺到我的伤口,这种疼痛程度,就像贱兮兮的玩笑。
夜色缓缓降临,我终于开始活动僵硬的四肢,借着微弱的水面反光,将散落在肩头和地上的断发集结到一起,拢成一束,然后一齐丢掉。
我们会在第二天的凌晨抵达。
本打算继续睡觉,但躺了没多久,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就从胃部蛮横地苏醒过来,刚开始的时候我打算放任它不管,但是马上我就在被窝里冒虚汗,整个背部发冷,右手无法握拳,一坐起来就眼冒金星。
我不期望这艘船上有什么吃的,当然,供吸血鬼享用的血袋除外。但起码,我或许可以相信海蒂的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