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绝走进这片荒疏的旧地。
从苏太后死后,这里不再是禁地,但依然无人看管和打理。
在锦绣繁华的宫廷里,它如同一个陈旧的疮疤,荒草蔓延,檐角倾颓,显现出异常的荒僻感。
他以前不经常敢于进来这里。
母亲的幻象如同附骨之疽般纠缠着他,一进来,就好像被那种阴冷的气息缠绕,重新坠回永无止境的噩梦中。
他仰头看了一眼暗淡的夜空,和长着莠草的屋顶。
但是现在看到这里,他只会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傅苒的时候,她捧着他的脸,把他从梦魇中唤醒。
女孩的指腹柔软,一遍又一遍地说:“殿下,看我。”
那双眼睛含着水乡朦朦的雾气,脆弱又美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一场陈年的噩梦。
晏绝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随后淡淡道:“我已经来了,你还不打算出来?”
话音刚落下,身后那扇门发出一声吱呀低响,随即被合拢关上,光线骤然暗沉下来,庭院里阴影更浓。
一个因为激动而显得嘶哑的声音从阴影的深处响起:“畜生!你杀我父亲,屠我满门,今日便是你血债血偿之时!”
“常震的儿子?”晏绝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处,语气平淡。
他说出了来人父亲的名字,却不甚在意道:“你叫什么?常震有好几个儿子,被杀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提起过你们,大概是怕我发现,那些人里还有漏网之鱼吧。”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笑:“如今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寻仇了,是谁帮的你?郑太后的族人?”
阴影中的人似乎被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嘶吼一声,手中的环首刀寒光一闪,带着破风声,凶狠地从背后劈向他。
晏绝手腕微扬,腰间的长剑出鞘,精准地格挡住了那一刀。
他忽然脚步一动,向旁边偏移开。
几乎就在他移开的瞬间,几道蛰伏在更深暗处的人影猛地扑了出来,手中的武器寒光凛冽,从不同的方位向他袭来。
方才出声的男子见状,脸上露出快意,冷笑道:“清河王,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晏绝看了眼手中的长剑,指尖拂过冰冷的刃口,轻轻嗤笑一声。
“就只是用这样一个粗陋的圈套来对付我,看来太后这些年,实在过得太安稳了。”
……
庭院内再度归于死寂,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压过了腐朽的尘埃气息。
最后仅存的男子跪倒在地上,肩头的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地涌出暗红,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连支撑身体都做不到。
他的一只手徒劳地撑在地砖上,随后被沾着血污的靴子踩住。
“——啊!”
一声惨叫,他的骨头断了,发出明显的响声。
晏绝垂眸俯视着他,神色淡漠:“你自寻死路,就怪不得我了。”
傅苒不在这里,他不需要顾忌什么。
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杀人,甚至不动手,哪怕是谢青行对他质问的时候,他也一直克制着。
他扮演着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的形象,害怕真实的样子会吓到她。
男子因为剧痛而面孔扭曲,却依然挣扎着抬起头,嘶声道:“你以为这就完了?这座楼阁里面早就被泼满了桐油,一烧起来,必将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晏绝不为所动道:“是么?”
男子见他没有反应,咬牙道:“清河王,你就不想想,你为何被引到这里,为什么不猜测是王妃背叛了你?”
一道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他另一只手的骨头也断了。
晏绝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死到临头,胡言乱语。”
“哈、哈哈哈——”
男子已经知道自己要死,却大笑起来,故意放话挑衅。
“太后可是亲口告诉我,她已经背叛过你一次,清河王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次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