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佝偻着背,局促地搓着手,“老身本不想再来叨扰刘掌柜,可实在是……唉,我还是走吧……”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刘掌柜喊住她:“您别客气。”
突然,门被人大力踹开。
钦吾卫见状立刻握住手里的剑,但对方的目标并非云蓁一行人。
“哟,刘掌柜这么大方,那欠我的银子怎不见你还啊?”
为首的男人满脸胡茬,手上挂着酒壶,走几步就仰头喝上一口,走路摇摇晃晃。
尽管他面带醉意,说起话来却字字清晰,所以他那句“刘掌柜,期限到了”一字不漏地落入云蓁耳中。
男人话音刚落,刘掌柜赶忙迎了上去,像是在同男人说什么秘密一样,刘掌柜声音极小。
也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怎的,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哪次没宽限你?今儿别跟我废话,赶紧拿钱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被他这么一说,刘掌柜立马红了脸,许是拿不出钱急的,又许是被这么多人瞧见了被催债的窘态。
刘掌柜见男人身后几个身强马壮的人卷起袖子走上前,立刻改口道:“好好好,我还,我还!”
他哆嗦着从柜台摸出钱袋,赔着笑脸递过去,又附耳说了几句。
那帮人掂了掂钱袋,骂骂咧咧地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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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云蓁斜倚在廊柱阴影处,目光锁在楼下柜台后那个不断叹气的身影上。
“殿下也觉得蹊跷?”那道低沉的声音悄然而至。
云蓁眼尾微挑,“沈掌印不也没歇着?”
“那帮人是子钱家。”
“子钱家?”云蓁瞳孔微缩,“朝廷明令禁止印子钱,他们竟敢。。。。。。”
“上头有人,所以不畏惧这些。”
“何人?”
“还未查到,”沈今鹤的指尖在栏杆上轻叩三下,“那老妇人是被县里的陈员外抢占了地,致她成了流民。”
云蓁气问:“官府不管么?”
沈今鹤忽然低笑一声,“这地方,印子钱横行,强占民田成风,您说官府在做什么?”
云蓁盯着他蟒袍上的暗纹,忽觉讽刺,“本宫原以为,你这身行头至少能镇住些魑魅魍魉。”
“要么靠山大过天,要么有眼无珠,”他顿了顿,接着说,“总归,这地方官留不得。”
云蓁冷哼一声,语带讥诮:“昏君的刽子手也会为百姓做主?”
沈今鹤不恼,反而勾起唇角,“殿下如今说话,倒是痛快。”
云蓁打量着他,问:“同本宫说这些,所图为何?”
“做久了恶人,偶尔也想行善,”他他忽然正色,“恳请殿下在此多留一日,待臣揪出子钱家幕后之人再行启程。”
“好。”云蓁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但她不信沈今鹤。
一个被昏君宠信,又忠于昏君的人,对挽救民生这事能有几分真心?
檐下灯笼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玄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粉衣少女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顿惑:恶人?行善?沈今鹤,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