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中潜伏的巨兽,关于绞刑架上那个身影的真相,连同纪崇州冷酷的笑容,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连同她所剩无几的良知,彻底吞噬。
还没等她多想,她们很快就被追兵追上了。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灌入了姜雨的口鼻。她再次被粗暴地拖拽着,荆棘划破了她本就单薄的外衣,在尚未痊愈的鞭痕上添上了新的刺痛,腿上的伤已经快麻木了。
“你倒是轻点儿,这个女人可是。。。。。。”敌军士兵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他们是在说她吗?她是什么?
她的意识在极度的恐惧和颠簸中上下浮沉,耳边充斥着黑鸦卫士兵粗鲁的呼喝、战马的嘶鸣,还有……远处渐渐模糊的、属于抵抗军妇孺的绝望哭喊声。
姐姐……小竹……她们逃出去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冻结了。她自身难保,何谈他人?纪崇州那立于高丘之上的、冰冷俯瞰的身影,如同噩梦般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无处可逃。故土并不欢迎她。他早就编织好了这张网,而她,不过是网中徒劳挣扎的飞虫。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她被像破麻袋一样扔在了地上,虽然这次的力道明显轻了很多,但坚硬的地面还是硌得她骨头生疼。湿冷的空气带着地窖特有的霉味和铁锈味。火把的光线摇曳不定,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了扭曲跳动的阴影。
“哗啦——”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冷瞬间激得姜雨浑身剧颤,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试图将呛入的水和绝望一同咳出。
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富有压迫感,敲打在寂静的地牢石板上,也敲打在姜雨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很快,黑色的、纤尘不染的军靴就停在了她的眼前。
姜雨颤抖着,不敢抬头。
无形的锁链在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冰锥,贯穿了她的心脏,将她钉死在这肮脏的地面上。那是纪崇州口中拴着她性命的锁链。
“抬起头来,公主殿下。”纪崇州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比地牢的寒气更让姜雨毛骨悚然。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她自己咬破的。恐惧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了过来,冰冷的指尖不容抗拒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火光跳跃着,映亮了纪崇州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他的眼神深邃,如同看不见底的寒潭,正仔细地、带着玩味地审视着她此刻的狼狈。
姜雨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狼狈极了。湿透的头发黏乎乎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破碎的衣衫掩不住累累伤痕,眼中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纪崇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指尖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那触感却让姜雨如同被毒蛇舔舐,“真是……怎么说呢?令人心疼。”
这心疼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讽刺。
“为什么……”姜雨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子,“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
“答应过你什么?”纪崇州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