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崇州似乎很欣赏她这副恐惧到极致的模样。他慢悠悠地将玉佩放在旁边的矮几上,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网,将姜雨牢牢罩住。
“牧池跑了,你上次不是已经听见了吗?”他直接点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冰冷的陈述,“就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钻进了骊城外的山林里。”
姜雨浑身一颤,屏住了呼吸。
“我的人正在搜山,”纪崇州继续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骊城方圆百里,所有的村镇路口都已经被封锁了。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
纪崇州他顿了顿,目光紧锁着姜雨更加惨白的脸,“你说,他像不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岸上徒劳地蹦跶,最终……还是会渴死、干死?”
姜雨的心沉入谷底。
纪崇州布下了天罗地网!牧池重伤逃脱,又能支撑多久?
“不过,”纪崇州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我忽然觉得,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太无趣了。也……太慢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姜雨。他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需要一条更香的饵,就像上次那样,让那条鱼……直接自己跳出来。”
姜雨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不!他果然是要……
“收拾一下,”纪崇州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三日后,随我回骊城。你将以我座上宾的身份,住在离地牢旧址不远的……行宫别苑里。”
座上宾?行宫别苑?姜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哪里是座上宾?这是要将她置于风口浪尖!将她作为最显眼的诱饵,悬挂在牧池可能藏匿、可能试图联络旧部、可能……试图营救她的地方!
纪崇州要利用她对牧池的愧疚和牧池可能对她残存的情谊,将牧池引出来!
“不……”她破碎地吐出这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你了……别……不要这样”她宁愿立刻回水牢,宁愿立刻死掉,也不愿成为害死牧池的最后一道催命符!
纪崇州对她的哀求置若罔闻。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并非触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抚过她的肩头,隔着薄薄的外衣,能隐约看见那里是一道早已愈合、但还留有些许痕迹的鞭痕。姜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记忆起了那道鞭痕的由来。
事实上,这样的鞭痕在她的身上有很多。
那是国破那日,被抓进拘留营后严刑拷打留下的。说起来,那个时候她每天都是一身的伤,总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她起初还真的硬熬了几天,后来实在是被打怕了,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松了口,这才有资格被拖到了纪崇州的面前。
她见到了纪崇州,答应了他的条件,说了很多“牧池心仪她”,“她一定能帮他引出牧池”之类的话。
她记得当时纪崇州的眼神。
她以为他的眼中会满是对叛徒的鄙视和不耻。毕竟连她都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被捉的是姐姐姜昭,她肯定宁死都不会说一个字。
但是,纪崇州的眼神里并没有鄙视。
当时,他的眼神很意味深长。
突然,抚在她肩头的手指骤然加重了力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和评估,将她的思绪全都拽了回来。
“按我说的做,你没有选择。”他的声音低沉,如同魔咒,“你的命,你的价值,全都在这里了。好好扮演你的角色,让这场戏……精彩一点。否则……”
他收回手,眼神也陡然转冷,“我不介意让你重温一下水牢的滋味,或者……让牧池死前,看看他的心上人,是如何在我脚下摇尾乞怜的。”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重锤击碎了姜雨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她瘫软在床上,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绝望。
纪崇州满意地看着她的屈服,转身离去。
三日后,一辆装饰华丽却壁垒森严的马车驶离了这座困住姜雨多日的府邸,驶向那座埋葬了她无数噩梦的故都,骊城。
马车内,姜雨穿着纪崇州命人送来的华美衣裙。这身衣裙的料子柔软光滑,颜色是清冷的月白,衬得本就瘦弱的她愈发苍白。繁复的发髻上插上了精致的珠钗,压得她脖子生疼。她像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僵直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萧瑟的冬日景象。
沉水香的气息弥漫在车厢里,与纪崇州身上惯有的味道非常相似,给她带来了一模一样的压迫感。她身边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侍女,与其说是服侍,不如说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