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给她的厚棉被。
专门给她的、带着甜香和安抚意味的梅花糕。
专门给她的、里外齐全的干净素衣。
现在……是专门给她的、让她梳理乱发的木梳。
并且命令她“收着”,“别弄丢了”。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清晰的事实:他对她的“照顾”,是专门的,是单独的,是只给她姜雨的。
不是因为她像姐姐姜昭。
不是因为她还有作为诱饵的价值。
甚至不是因为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
仅仅是因为……她是姜雨。是此刻,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伤痕累累、需要他“维护”和“打理”的姜雨。
这份有点冰冷的温情,像一张量身定制的、更加细密的网,温柔而残酷地将她层层包裹。
她握着那把温润的木梳,指尖仔细感受着木质细腻的纹理和银丝的冰凉。
密室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姜雨的世界,却隔绝不了骊城内外涌动的暗流。当姜雨在纪崇州给予的、带着冰冷枷锁的照料下身体缓慢恢复,灵魂在麻木与困惑中沉浮时,千里之外,群山深处,一场风暴后的喘息正在艰难进行。
群山深处。
无名岩洞。
篝火跳跃,映照着几张疲惫而坚毅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血腥和湿冷岩石的气息。姜昭靠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骑装沾满了泥泞和暗褐色的血渍,左臂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隐隐透出血痕。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淬火寒星般的眼眸,依旧亮得惊人,只是此刻眼底深处沉淀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重的忧虑。
她面前摊开着一张极其简陋、用炭笔勾勒的地图。顾北丞、曲婷和几个核心将领围坐在旁,人人身上带伤,气氛凝重。
“……黑鸦卫的追兵暂时被甩掉了,但损失了十七个兄弟。”顾北丞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战后的戾气和沉痛,他指着地图上一条曲折的红线,“我们沿着这条暗河撤出来,暂时安全。但纪崇州的封锁线收得更紧了,像铁桶一样。”
“补给呢?”姜昭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领袖的沉稳。
“西林关隘抢回来的那些,省着点用,最多支撑十天。”负责后勤的将领声音沉重,“药品……快没了。小竹的伤……”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草堆上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小侍女,没有再说下去。
姜昭的目光扫过小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夕雾泽边缘那个先祖留下的秘密洞窟,本应是绝佳的避难所,却因为姜雨可能的……泄露?或者纪崇州无孔不入的侦查?而变成了炼狱!
大火吞噬了一切!她拼死带着核心人员从另一条隐秘水道逃了出来,但是代价惨重。小竹为了掩护她撤离,被因燃烧而倒塌的梁柱砸中后背,伤势极重。
“小雨……”姜昭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夕雾泽的惨剧,几乎坐实了营地暴露与姜雨脱不开干系!
可内心深处,那个怯生生、总是带着羡慕看着她的妹妹……真的会彻底背叛,将他们送入死地吗?牧池的“死讯”是她带回来的……这一切,到底有多少是她自愿?多少是被迫?还是……纪崇州精心编织的、利用她来打击自己的毒计?
“昭公主,”曲婷苍老而锐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眼神如鹰隼,紧紧盯着姜昭,“牧将军那边……有消息吗?”
提到牧池,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姜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有!刚接到飞鸽传书!”她从怀中取出一小卷极其细小的、用密语书写的纸条,小心地展开。
“将军成功突袭了西林关隘!抢到了关键补给!更重要的是……”姜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振奋,“他留下了话!当众宣告——饵馊了!故土不亡!”
“饵馊了?”
“故土不亡!”
岩洞内瞬间一片哗然!战士们疲惫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牧池将军没死!他不仅活着,还在纪崇州的地盘上狠狠捅了一刀!更用这种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和抵抗的决心!“饵馊了”,这是对纪崇州诱捕计划最响亮的嘲讽!
“好!好!将军威武!”顾北丞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烁着复仇的快意。
“纪崇州那狗贼,脸都被打肿了吧!”其他将领也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