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走到石室角落,那里放着她简单的行囊。她从最底层,缓缓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镶嵌着暗淡蓝宝石的银质胸针,样式古朴,毫不起眼。这是母后留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一枚的遗物。她这枚是展翅的飞鸟,小雨那枚是含苞的花朵。
姜昭紧紧握住冰凉的胸针,飞鸟的翅膀硌着她的掌心。她看着那点暗淡的蓝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雨,”她对着虚空,无声地低语,如同一个郑重的誓言,“姐姐……来了。这一次,姐姐绝不会再丢下你。”
骊城。
密室。
姜雨在昏沉中,感觉包裹着自己的、那令人窒息的灼热炼狱,正在缓缓退去。一股深沉的疲惫取代了高热的狂躁,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伤痕累累的沙滩。
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依旧模糊,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密室里光线昏暗,只有油灯如豆的光芒跳跃着。她看到侍女伏在不远处的矮几上,似乎睡着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汗味。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酸软无力。喉咙依旧干涩,但不再像火烧般疼痛。高烧似乎真的退了。
意识渐渐回笼。
昏迷中那些混乱恐怖的画面——水牢、绞刑架、焦尸……还有……那只覆在她额头上的、微凉的手……
纪崇州?!
她猛地想起昏迷中那短暂的清醒!他喂她喝水!他探她的额头!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是新的折磨方式吗?还是……确认她这个物品是否还能修复?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那个高大、挺拔、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昏黄的油灯光芒勾勒出纪崇州冷硬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山岳,瞬间填满了狭小空间的所有空隙。
姜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因退烧而恢复的一丝清明,瞬间被惶恐淹没!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想要躲避那道深不可测的目光,但虚弱的身体只允许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僵硬地躺在那里,如同待宰的羔羊。
纪崇州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惯常的审视,在她的脸上逡巡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她退烧后的状态。他看到了她依旧苍白的脸色,看到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也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沉重的军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姜雨紧绷的神经上。
侍女被脚步声惊醒,看到是纪崇州,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纪崇州看也没看侍女,径直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俯视着她,目光沉静无波,却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功能恢复。
姜雨喉咙发紧,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纪崇州的神色。
纪崇州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没有再问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命令什么。而是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探向了她的额角!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曾经扼住她咽喉、也曾覆在她滚烫的额头。
“!”姜雨瞬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感受到纪崇州冰凉的指尖极其短暂地擦过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随即,他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清理掉一件物品上碍眼的灰尘。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带着命令式的陈述:
“额上有汗,躺着别动。”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矮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干净的陶碗和水壶,倒了半碗温水。他端着碗走回来,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喝水。”他将碗递到姜雨面前,命令简洁。
又是喝水?这段时间,“喝水”的这个命令,好像出现的太频繁了。
姜雨看着那碗清澈的水,又看看纪崇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接过碗。
然而,纪崇州却避开了她的手。
他直接坐到了床沿,这个动作让姜雨和跪在地上的侍女都惊得屏住了呼吸!
纪崇州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绕过她的后颈,将她虚软无力的上半身微微托起了一些!
“我……”姜雨猝不及防,身体被迫靠向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硬和力量,以及那……属于他本人的、冷冽的沉水香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扶持的亲密接触,让她浑身僵硬,连颤抖都忘了,只剩下深深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