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姜雨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
然而,纪崇州的话锋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转向更严厉的惩罚或斥责。他盯着她那双依旧倔强、却已带上了一丝绝望的眼睛,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施舍般的、不容置疑的强硬: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待着。”这是命令,也是警告。
但紧接着,他话锋又是一顿,目光扫过窗外庭院里被高墙切割的天空,用一种极其不耐烦、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纵容的语气补充道:
“这院子够大,闷了,让人陪你走走便是!再敢提出去二字……”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骤然凌厉如刀锋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他不再看姜雨的反应,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他猛地转身,墨色的袍袖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暖阁。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暖阁似乎都颤了颤。
暖阁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姜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离水的鱼。后背的冷汗冰凉刺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赌输了?他拒绝了,还发了怒。
但……他也没有惩罚她。他甚至……默许了她在府内更大的活动范围?“闷了,让人陪你走走便是”……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妥协?
姜雨扶着矮榻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回想着纪崇州最后那个眼神——冰冷的怒意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被她那鲜活的僭越所勾起的、复杂的兴味?
小月抖抖索索地走过来,带着哭腔:“姑……姑娘……您……您吓死奴婢了……”
姜雨没有理会小月。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依旧是那方被高墙围困的庭院。但纪崇州那句“这院子够大”,似乎为这囚笼,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
她要求“出去”,触碰到了他的核心禁忌,他勃然大怒,甚至直接威胁。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折断她这只试图扑腾的雀鸟的翅膀。
他容忍了她的鲜活,甚至……有些不胜其烦地,给了她一个更大的笼子作为安抚?
这结果,是失败,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
姜雨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窗棂。指尖传来真实的凉意。她看着庭院里那棵被修剪得姿态奇崛的松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种比前两次试探更复杂、更强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劫后余生的心悸,有被拒绝的失落,有对纪崇州那矛盾反应的困惑,但最深处,却悄然滋生出一股更冰冷、更执拗的……斗志。
她看到了那条线。那条名为外出的、绝对不能触碰的、鲜红的底线。
但她也看到了,在底线之内,他似乎……愿意容忍她更多的鲜活?
纪崇州,你究竟是厌烦我的试探,还是……乐在其中?
姜雨收回手指,握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试探的游戏,似乎……越来越危险了。但她内心的那簇火苗,却因为这一次更激烈的碰撞,燃烧得……更加旺盛了。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摔碎东西或挑拣食物。她想要更多。在这座名为纪崇州的巨大牢笼里,她想要为自己,争取到哪怕一丝……属于姜雨的真实气息。
自那次外出要求被冰冷驳回后,姜雨沉寂了几日。她并非退缩,而是在消化、在蓄力。纪崇州那句“这院子够大”的变相妥协,像一枚钥匙,为她打开了暖阁之外、府邸庭院这片更大的囚笼。她开始在小月的陪同下,在庭院里散步。
起初只是沿着回廊,后来渐渐深入花园。她看着那些同样被精心修剪、姿态各异的花木,看着池中悠游的锦鲤,看着高墙之上四角的天空。每一次呼吸到庭院里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都让她心底那簇名为自我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一些。纪崇州似乎默许了这种行为,偶尔在暖阁的窗口或回廊尽头瞥见她的身影,也只是目光沉沉地掠过,并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