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从躺椅上站起身,行步如风进了堂屋。
“你干什么去?”颜菲抻着脖子问。
仲堇没回答,只在心里暗自安排:去穹原。
住一住某些客栈,品鉴品鉴某些人的约会。
院里有个呼吸略微凌乱了几下。
穹原是位于丁屿以北的一个边陲城镇,彼时丁屿还深陷秋雨之中草木萧瑟,穹原已步入凛冽初冬。
殷千寻与燕云襄两人策马赶来一路逐层添衣,抵达穹原之时,殷千寻将自个儿压箱底的玄狐披风裹上了。
夜幕低垂,她们正赶上穹原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光。
若以丁屿这个黄发垂笤怡然自乐的老渔乡作为基准,那么穹原大概会是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大都会。
燕云襄托人安排的客栈须途径一处喧嚣扰攘的夜市。
两人骑在马上,徐徐穿过挤挤拥拥的人群,满目人间烟火,体感温度骤升。
每经过一个吃食摊子,声嘶力竭的叫卖声于听觉而言是一种折磨,于嗅觉却是一次飘飘欲仙的享受。
殷千寻于痛与乐之间饱受煎熬,终于身侧飘来的一股糖炒板栗的焦甜香气将她诱得纵身跃下了马。
然而走上前去一问卖价,贵得离谱。
“多少?!”
殷千寻护着腰间的钱袋,秀眉正中蹙出了一个川字。她还从未吃过按颗收费的糖炒板栗,一颗五两钱。
不过是栗子,凭什么卖出了金子的架势。
此时燕云襄牵着缰绳从身后跟过来,闻言吓了一跳,不由也摸上了钱袋。
她还是头一遭到这个地方来,看来低估了此地的消费水平,也不知身上带的银两够不够。
摊主是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殷千寻抬眸对着她,弯起一双桃花眼笑得极为甜美:
“姐姐,你分明可以抢钱,偏要大费周折弄个摊子——你这栗子吃了是能成仙,还是怎么的?”
摊主刚为别人包好了一袋,笑容满面地递过去,扭过头来对上了殷千寻的挑衅目光,不疾不徐地变了脸。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可以打听打听,我这卖得不算贵了。咱们穹原的物价从古至今一直这么高。”
“从古至今?”
殷千寻嗓中轻哼一声,“这话糊弄糊弄别人也就算了,你当我第一次来么?我二十年前到这儿,明明……”
明明很便宜。
遥想二十年前,某一次时运不济,殷千寻刺杀一介朝廷命官不慎失了手,负伤从皇城逃回丁屿的路上,途径穹原的一座破庙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恰巧遇上彼时游医到此地的仲堇。
仲堇那时候穷得叮当响,游医一天下来也挣不到半两银子。她为迷迷晕晕的殷千寻处理好了伤口,将她拖到佛像后面,离开了一小会,捧着一袋喷香的板栗回来了。她说那是她逛了一圈,唯一买得起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