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她恍惚以为自己躺在殷千寻的卧房,然而左右环顾,缓慢反应了那么一会儿,才得出这只不过是风澜苑某一间最普通不过的客房。
身下是一张铺着锦褥,却泛着潮湿腐朽气味的床……也不知多久没睡人了。
她手肘支着床褥,撑起上身,掀开了同样泛着霉味的被子。
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一层单薄的白色亵衣,腰间是一大块已然风干的红殷殷的血迹。
然而当手心覆上去,却不觉得痛了。
她下意识翻转手腕。
手腕内侧多了两个尖利的淡红色小牙印。
美人蛇留下来的印记。
而仲堇原先穿在身上的浅云色衣衫,眼下乱糟糟一团堆在地上,已然沾满了花萼与湿泥,仔细一瞧,甚至有个灰兮兮的鞋印。
由此可推断,那美人蛇在为她扒衣服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嫌麻烦与不耐烦。
仲堇下到地上,款款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望着外面灰白的天色略微算了算时辰。
这时候麻醉药水的功效应当过了,那黑衣人该醒过来了。
她裹着一条被褥,趿着鞋,推开门走到廊道里。
恰见黑衣人浑身五花大绑,被缚在廊道的阑干柱子上,却还未醒,耷拉着脑袋。
仲堇走近了,恍惚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她蹙了蹙眉心,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垫着手帕往他脖颈上一探。
果然,此人刚死去不久。
她隔着帕子又顶住他密布胡茬的下巴,抬起这张毫无生气的脸,发觉此人嘴唇之间含了半片血淋淋的东西。
指间用力,略略令他张嘴,那片血东西滚落出来。
仲堇裹紧被子蹲下来,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截子舌头。
她凝视了一会儿,像看到什么幼稚把戏那般笑了一下。
失了手便想咬舌自尽,以躲避追究么?未免太天真了。
若想死在神医的眼皮底下,也是有点难度的。哪怕摇摇欲坠的脑袋,她都可以将其缝合起来,妙手回春。
半截舌头更是不在话下。
写这书的人心底得多阴暗。
仲医生垂首从被褥边沿抽了根线头,面不改色地绕着此人的舌头紧紧缠了一圈,随后指尖点上曲泉与五里两个穴位,止血缓流……
然而离去之前,还想再看她一眼。
仲堇抬膝跨上一层台阶,却忽闻到地面之下窜上来一阵浓重清苦的药味。
一闻便知,是那个抑制情发的方子,只是这气味苦得些许过了头,更像是熬煎坏了的。
仲堇心里揣着个莫名其妙转身拾梯而下。